“他在挣扎。”小满低声说,“他已经听见了太多人的话,现在终于轮到他自己面对了。”
“不是挣扎。”苏奕摇头,“是觉醒。当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资格说真话时,说明他已经准备好了。”
他们立刻启动跨维度链接,定位洛衡所在坐标。
画面浮现时,所有人都怔住了。
他不在办公室,也不在接待厅,而是跪坐在一座废弃学校的操场上。四周墙体斑驳,黑板碎裂,几张残破的课桌歪斜地插在焦土之中。而在他面前,站着十三个老人??有拄拐的,有失明的,有双手颤抖无法合拢的。他们曾是他执行“语言清除”时直接剥夺声音的人,如今一个个站了出来,只为亲口问他一个问题:
“你还记得我是谁吗?”
有的声音嘶哑,有的含混不清,有的甚至只能发出单音节。但他们坚持说着,一字一句,像是要把百年的沉默一口口吐出来。
洛衡没有逃避。
他逐一回答。
叫得出名字的,他就报出全名、职业、最后一次说话的内容;叫不出的,他就低头说:“对不起,我忘了。但请你告诉我,好吗?我会记住。”
有一位老妇人听完后冷笑:“记住有什么用?你让我三十年说不出话,现在说一句‘我记得’就能抵消吗?”
他沉默片刻,然后摘下衣领上的身份铭牌,放在地上,用随身携带的小刀一点点刮去上面的文字,直到金属表面变得粗糙不堪。接着,他拿起一支炭笔,在那块牌子背面写下三个字:
**“请骂我。”**
全场寂静。
老妇人盯着那块牌子看了很久,忽然转身离去。但在门口,她停下脚步,背对着他说:“我叫陈素云。我女儿死在你下令封闭医院那天。她说最后一句话时,我在旁边喊她的名字,可没人听见我说什么。”
说完,她走了。
没有打他,也没有原谅。
但她留下了那句话。
那一瞬,洛衡的眼泪终于落下。
语网忠实记录下了这一切,并自动生成标签:“赎罪非终点,而是起点”。
阿念看着数据流,喃喃道:“原来真正的修复,不是让受害者开口,也不是让加害者忏悔,而是让他们在同一片废墟上,共同面对‘无法弥补’这件事。”
小满握紧了苏奕的手:“我们要帮他吗?”
“不。”苏奕摇头,“我们现在能给他的最大帮助,就是不去打扰。让他独自走完这段路。因为有些话,必须在一个没有人鼓掌、也没有人宽恕的地方说出来,才算真正属于他自己。”
然而,就在他们切断连接的瞬间,语网忽然弹出一条紧急通知:
>【异常接入请求】
>来源:第零维度?银花巨树内部
>内容类型:意识投射(单向)
>认证标识:未知
>附加信息:该信号使用早期清道夫密语编码,经破译后仅得一行字??
>“我想见那个说‘你好’的人。”
苏奕心头一震。
那是父亲的声音所留下的最后音频中使用的语种。
“他们……在找你。”未语不知何时出现在庭院中,手中握着一块正在发烫的共鸣石,“监言会高层议会刚刚召开秘密会议,议题正是‘是否允许个体脱离集体意志发声’。而这道信号,是在表决前一刻私自发出的。”
“是谁?”小满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