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是毁灭,而是转化。它的存在不再依赖信仰,而是融入天地自然律动之中,成为一种背景般的“常理”,如同重力、时间、生死循环??不再干预,只是运行。
钟声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。
第四日清晨,风雪止息。
沈知晦倒在钟楼下,气息奄奄。他的身体已无法承受钟鸣反噬,五脏六腑尽碎,经脉寸断。白雪衣抱着他,用尽所学医术也只能延缓死亡。
“疼吗?”她问。
他摇头,嘴角溢血,却笑了:“值了。我听见她对我说‘孩子,回家吧’……那一刻,我觉得全世界都安静了。”
“你会好起来。”她强忍泪水,“青鸾用最后神性稳住了空间,你还有机会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他抬起仅存的手,轻轻抚过她脸颊,“你看,双月同天,新纪元已启。你该往前走了。至于我……能死在故乡的雪地里,听着母亲最后的回音,已是奢望。”
他闭上眼,呼吸渐弱。
就在生命即将消散之际,远处传来一阵清越鸟鸣。
一只通体雪白的鸾鸟破空而来,羽翼展开如云,眼中含泪。它并非青鸾??青鸾已魂归星海??而是某种新生的存在,由千万人对“自由意志”的信念凝聚而成。它落在沈知晦胸前,将一口精纯元气渡入其体内,而后化作一道光,没入他的心脏。
奇迹发生。
他的伤口开始愈合,断裂的经络重新连接,枯萎的生命力缓缓复苏。这不是复活,而是一种升华??他不再是纯粹的人类,也不再是修士,而是成为了“钟鸣的见证者”,一个介于生死之间的存在,永生守护那声不该被遗忘的钟响。
他睁开眼,右眼依旧失明,左眼却映出了整条时间长河的流动。
“我看到了……”他喃喃,“未来的无数可能。有的世界,人们再次建起新的神庙;有的世界,科技取代信仰,却又陷入另一种奴役;但也有一些角落,人们学会平等对话,尊重差异,不再需要任何外在权威来定义善恶。”
白雪衣扶他起身:“那我们就守护那些角落。”
他点头:“好。不过下次行动前,能不能先带我去海边?我想看看日出。”
她笑了,眼角仍有泪光:“早就答应你了。”
半年后,东海之滨。
一座简陋木屋伫立礁石之上,门前挂着一块牌子,写着:“钟舍??听风,看海,忆故人。”屋中常有两人身影,一男一女,或对弈,或读书,或并肩观潮。他们不再行走天下,却依旧影响着世界。
各地学堂将“双月纪元”定为新历开端;史官撰写《逆神录》,详述三千年神权兴衰;艺术家创作壁画,描绘白雪衣焚书、沈知晦鸣钟、青鸾化羽的瞬间;更有诗人写道:
>“昔有神居九重天,
>今闻钟响裂苍烟。
>不拜虚妄求真我,
>海上初阳照少年。”
唯有少数知情者知晓,每当月圆之夜,那口天外哑钟仍会轻轻震颤一下,像是在回应人间某处悄然响起的童谣,或是母亲哄睡婴儿的哼唱。
而那首谣曲,正是当年沈母最爱唱给幼子听的:
“月儿弯弯照九州,
几家欢乐几家愁。
几家高楼饮美酒,
几家流落江湖头……”
歌声飘远,融进海风,无人知其所终。
新的一纪元,并非完美无瑕,但它属于人类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