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梁接话道,“若真是如此,那说不得也只能尊重他人命运,放下助人之念了。”
钟瑜闻言,眼中掠过一丝讶异,“张小友虽力陈丹散之害,劝诫人停服丹散,言语间却颇有几分道家的洒脱境界。”
“实不相瞒,家兄也是修道之人,不服丹散之诫,正是出自他的叮嘱。”张梁将张角顺便带了出来。
“哦,令兄修道,修的是哪一脉道统?”两人都有些好奇,钟瑜出声问道。
“家兄奉南华真人为师,讲究的却是入世之道,如今正在曲阳为百姓奔走效力。”张角升任县令的文书还没下发,张梁便隐去了他的官职不提。
钟瑜素来修道服丹,对庄子之学并不陌生,当即追问:“南华之道向来主张逍遥避世,为何令兄反其道而行之?”
“钟公,南华真人之学,亦有入世一面。”张梁从容解释,“真人曾言:天下有大戒二,唯命与义也。修身以全命,入世以行义。如今天下多艰,正合济世安民之义。”
“家兄常说,人生一世,穷则独善其身,若得通达,便当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为往圣继绝学——不可坐视邦国无道、百姓流离、经典湮灭不传。”
钟瑜喃喃念道,“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为往圣继绝学…好!说得好!令兄有此胸襟,足以开宗立派。若得机缘,定要与他相见,好好论道一番。”
荀绲亦面露赞许,“老夫原先只道三郎天资聪颖,如今方知是家学渊源。不愧是留侯之后,张家声名,必因你兄弟二人而再度彰显于世。益州张陵,亦称是留侯后人,不知三郎是否知道?”
一旁的钟瑜接过话头,语气中带着些不以为意,“那张陵与张修,如今正在蜀中传教布道,那五斗米道入教需收人五斗米,浑然不似令兄格局宏大。说起来,这修道之事,倒也算是一脉相承了。”
张梁闻言,脸上露出些许茫然,谨慎答道,“不瞒二位长者,小子对此并不清楚。晚辈未曾得见祖辈,父母也在我幼年早亡,祖上之事知之甚少。”
他有意借此言为自己留了余地,以免日后与那张陵一脉相遇时,牵扯不清。“等小子回了冀州,一定问问兄长,看看是否此事。”
荀绲见他神色不似作伪,便了然地点点头,温言说道,“原来如此。留侯一脉,自张不疑因罪削爵后,便西散飘零,声迹不显。依地理渊源看,三郎你家既在冀州,多半是出自辟疆公这一支的后人。”他言语间带着长辈的关怀,继续道:“他日若得闲暇,或可为你兄弟二人考证续谱,使宗脉不至于湮没无闻。”
张梁闻言,深揖一礼:“多谢荀公厚意,若能续明谱系,使我兄弟重归宗脉,实是莫大恩情。”
对此张梁倒是不太在意,日后太平道大成,黄巾坐了天下,自有大儒为我辩经。
话题随之转入防治蝗灾之事。三人一番商议,又加入了几条对策,由地方官府出面,以钱粮向百姓收购捕捉到的蝗虫,大蝗一斗钱100文,小蝗每斗钱50文;在农田庄子间设置观测点……
张梁补充道,“晚辈将在颍川设几处曲阳工坊商铺,若是百姓有意,也可将蝗虫发卖到工坊,小子照单全收。”
荀绲道,“三郎你此举,可是为了油炸之后充作干粮?”
张梁应道,“荀公明鉴,晚辈此举,确有充作军粮之想。小子有位挚友,其父数年前战死于高句丽寇边之役。若天时允许,明年他准备率义兵北上,为父报仇雪仇。此物耐存,正可助其一臂之力。”
钟瑜闻言,击节赞叹,“为父报仇,远征辽东,此真忠孝两全之壮举!若非老夫年迈体衰,定当共襄盛举,以彰大义!”
张梁心道,你若真有意,不如把你那好大侄钟繇派过来。
荀绲似想起什么,向着钟瑜说道,“元珪兄,另有一事,据三郎所说,曲阳有高产新粮种,亩产竟可达千斤之数。老夫此前曾试食,口感实属上乘。我欲遣人前往采买,以备明年春耕。”
张梁点头说道,“新粮共有三种,其中土豆与甘薯,果实生于地下、埋藏土中,纵然蝗虫过境,于收获影响也是有限,且不挑田地,良田荒地都可以种,更兼之耐旱,正宜防灾保收。另一种名为玉米,可与两种作物套种,使一亩之地,兼得两种作物收成。”
钟瑜眼中一亮,抚掌道:“竟有如此神奇之粮?若真能避蝗保收,实在是安民之根本。待我返回长社,必当遣人赶赴曲阳采办。”
荀绲提议,“元珪兄,我荀家车队将在半年节后出发,不如你我两家在长社会合,结伴同行,也好相互照应。”
钟瑜欣然应允,“如此甚好。”
张梁说道,“荀公、钟公,我曲阳有专门车队,专司长途运输,只需确定所需之数,便可首接运送至二位府上,无需忧虑转运之劳。”
荀绲略有顾虑,“然则颍川至钜鹿,山长水远,千里迢迢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