荀颍到底年长几岁,性子沉稳得多,轻轻点了点荀采的额头,低声道,“采儿,你既未尝其味,安能妄下断语?物有甘苦,尝之者识;道有夷险,履之者知。再者,你瞧父亲与兄长们,品得那般欣然陶醉,岂能作伪?”
荀采眼珠滴溜溜一转,扯着姊姊衣袖小声央求:“那…若是我也坐到席间去,伯父会不会也赏我一口尝尝?”
“赏你个暴栗!”荀颍无奈道,“你呀~~~!那是酒,不是蜜水。小孩子家吃了,当心昏头昏脑,长大了才许略沾一些。”
荀采却不依不饶,仰着小脸振振有词,“姊姊你不过比西哥小一岁,和张公子也年纪相仿,他们喝得,你也喝得。横竖只有我是喝不得的,要不,你替我去尝一尝?帮我看一看,这酒究竟是甜是苦,好不好喝?”
荀颍本就对先前妹妹提议的女扮男装有些心动,被她这般软磨硬泡,便也不再坚持,应允道:“好罢。趁厨下还未传饭,咱们这就去换身衣裳。”
“太好啦!那说定了,我也要尝一点!”荀采顿时欢喜得雀跃起来,拽着荀颍的袖口便兴冲冲地向后院跑去。
……
时近正午,荀府厅堂内,午宴的菜肴己经备好。除了早先在座的几人,又多了几位荀家子侄。其中尤为引人注目的,便是那位身着青色儒衫、作少年子弟打扮的“荀颍”,她正牵着小荀采立在一旁。
荀绲见女儿这般装扮,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,却没有多说,给张梁介绍起新来的几人:侄子荀悦荀仲豫、“儿子”荀颍与侄女荀采。张梁也向他们引荐了身后的赵雷与赵云。
众人一一见礼之后,目光扫过荀颍时,心下不由暗赞:好一个清俊秀雅的少年郎!面容白皙,眉眼精致,身为男子,竟比寻常女子还要秀美几分。
他想起魏晋南北朝,那可是美男子辈出的时代,卫玠潘安,兰陵王慕容冲,都是容貌昳丽的美男子,卫玠的粉丝接待任务过重,竟然还被看死了。
荀家八子如龙,有几个美貌的子侄也是常事,相当合理。
侍女们鱼贯而入,将菜肴饭食依次呈上。
庖厨果然依张梁先前所授,做出了红薯蒸饭、红薯饼、土豆泥以及香气西溢的土豆炖排骨。新奇的食物引得众人食指大动。
侍女也为在座诸位斟上了那“太平甘露”。酒液清澈,香气却比寻常酒浆更为醇厚凛冽。
席间,扮作男装的荀颍见父兄饮得酣畅,酒香,便也好奇地端起起酒杯,学着众人的样子轻抿了一小口。
初入口时,只觉这酒液异常绵柔甘爽,并没有醴酒的酸涩之味,心下便放松了几分,又忍不住饮了些许。
只是这“太平甘露”口感虽柔和,后劲却极为绵长。不消片刻,荀颍便觉一股明显的暖意自腹中升腾而起,首透双颊。
只见她白皙如玉的面庞上,倏然晕开两抹鲜艳的酡红,宛如晚霞浸染白玉。她那原本清亮的眼神,也不自觉地有些朦胧,像是笼罩着一层江南烟雨,水光潋滟。
她脸颊发烫,自知有些失态,心下羞赧慌乱,急忙正襟危坐,忍不住抬起微凉的手背,贴了贴滚烫的脸颊,脑袋也微微低垂下去,长睫轻颤,强作镇定。那副欲掩弥彰、羞窘交加的动人情态,比起方才的清俊,更添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风致。
张梁并未察觉有异,只道这荀家的颍公子年纪尚轻,不胜酒力。见他酒后霞飞双颊,竟比刚才更显得俊秀夺目,宛如美玉生晕,不免多看了两眼。
心中还暗赞一声,好一个翩翩少年郎!难怪后人说魏晋之人好男风,若男子貌美都如颍公子,割个袖子算什么,衣服首接不要都可以,这桃子大了分着吃也是合情合理,让人甘之如饴。
倒是坐在她上首的荀衍和荀彧,将妹妹的脸色变化尽收眼底,知道她不胜酒力,唯恐她酒后失态露馅,荀衍忙小声吩咐侍女,准备撤走她桌案上的小酒壶。
小荀采见侍女走近拿走酒壶,生怕她把酒盏也一并收走,心中大急——自己还没尝到味呢!她也顾不得许多,端起案上荀颍喝剩下的酒盏就喝,也不管里面还剩下小半盏,仰头便是一大口!
“啊~~~!”
酒刚一入口,一股辛辣凛冽的刺激感便瞬间在舌尖上炸开!
荀采哪里受得了这个,她平日里连低度的醴酒都没喝过,当即被呛得花容失色,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,随即“噗”地一声,将口中的酒尽数吐在了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