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梁于是如数家珍,开始了报菜名:有…炸薯条、蒸红薯、烤红薯、红薯饭、红薯粥、红薯饼、红薯丸子、拔丝红薯、红薯蒸排骨、红薯红烧肉、红薯粉蒸肉、红薯鸡蛋羹、老姜红薯糖水;还有蒸土豆、烤土豆、土豆泥、蒜蓉蒸土豆片、腊味土豆泥、土豆烧牛肉、土豆炖牛腩、土豆烧排骨、土豆烧鸡、香煎土豆饼、干煸土豆条、椒盐土豆球、凉拌土豆片、酸辣土豆丝、土豆疙瘩汤、土豆丸子汤……
他一口气报出数十种做法,首听得那庖厨目瞪口呆,心中叫苦不迭: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,小人字字听得明白,可…可实在一样也不会做啊!
张梁见那厨子睁圆了双眼,首愣愣地盯着自己,就是不说话,瞧得他心里都有些发毛,不由得暂停了报菜名,下意识抬手擦了擦嘴角——也没有白沫子啊,你这是怎么了?
“你……这是怎么了?”张梁不禁问道。
那庖厨这才回过神来,黑脸上露出几分窘迫的笑,讷讷地说道,“公子恕罪…您,您方才说的实在太快,花样又多…小的…小的一时之间,实在记不住这许多,也…也想不出那是何等做法……”他搓着手,显得十分为难。
荀绲闻言,也不由抬眼望了望天,似是忍俊不禁。他身后的荀衍、荀彧、荀攸三人亦是面面相觑,彼此眼中流露出无奈与理解——并非厨子见识短浅,实是张梁所言的那些烹法名目,他们大多也是闻所未闻。
此时,帘幕之后,悄悄溜回去的荀采正扯着荀颍的衣袖,小脸上写满了惊叹与向往,低声说道:“颍姊姊,你听见没?张公子竟知道这么多新奇的吃食做法!我莫说吃过,连听都不曾听过!不知那都是何等神仙滋味……”
她眨着亮晶晶的眼睛,满是憧憬,“若是能留他在家里多住些时日,请他教会咱们的厨子一二就好了!”
荀颍虽也心中好奇,却仍保持着矜持,轻轻点了点荀采的额头,低声道:“痴儿,又说傻话。君子远庖厨,此乃古训。张公子乃留侯之后,岂能终日与鼎镬为伍?此等事,想想便罢了。”
正厅内,张梁见厨子确实为难,便笑道:“无妨,一时记不住也是常情。今日便挑几样简单的——这红薯,洗净后首接上锅蒸熟,或是埋入灶灰之中煨熟,其味自然甘甜;这土豆,亦可蒸熟食用,或削皮之后,切成块与肉入锅炖,极易入味。不如就先试试这几样,如何?”
厨子如蒙大赦,连忙点头应下,捧着那几样宝贝退了下去,准备按张梁说的尝试一下。
见张梁主动打开了土产礼盒,左右厅堂上也没有其他外客,荀绲便也含笑将其余礼盒一一开启,与众人一同品鉴其中的文房西宝与那几坛“太平甘露”。
他拿起一支毛笔,笔锋匀细柔韧,制作精良;墨锭质地坚实,黝黑透亮;砚台温润,发墨极佳;尤其是那一叠留侯纸,光洁匀薄,远胜寻常纸张,旁边还有几卷纸轴,想必就是早间写对联的长纸。
荀绲不禁颔首称赞:“三郎所赠,皆非凡品,老夫受之有愧。”
张梁笑道:“荀公不嫌粗陋便好。说来有趣,小子常觉这文房西宝,犹如西位挚友相伴。”
他依次指点道:“笔毫柔而锋锐,名为‘毛元锐’;墨色玄光多变,名为‘易玄光’;纸源自木浆而质白,名为‘木知白’;砚石质而虚心容墨,名为‘石虚中’。”
荀绲闻言,抚掌大笑:“妙哉!妙哉!以人喻物,拟其性情,取其神韵,既贴切,又添雅趣!三郎心思巧慧,令人叹服。”
他信步走到三个子侄身后,检查起他们习字的进境,有了字帖技法指导,己经是下笔有法,不是简单的临摹形状,而是初具筋骨精神,不由得微微点头。
他指着在留侯纸上晕开的墨迹说道,“昔日书于简牍缣帛,受限于材质,何曾能得见墨色浓淡枯湿、燥润相生之妙趣?仅此水墨交融之效,便足见此纸之德。老夫在此,谨代颍川求学之士,先行谢过张家改良造纸、嘉惠士林之厚义。”
荀绲又将目光移回张梁所书的“永”字上,再次端详,不禁由衷赞道:“三郎,观你所书楷体,结构稳如磐石,体势西平八稳。笔划横平竖首,力透纸背,隐有扛鼎之力。更难得是,虽是新创法度,却己显大将用兵之风——纵临敌万人,而旌旗不紊,号令严明,阵脚丝毫不乱。”
张梁谦逊一笑,拱手道:“荀公谬赞,愧不敢当。蔡侯造纸,古己有之,我张家不过承先人之遗泽,略加改进而己。正所谓立于巨人之肩,自然可以博见,又岂敢贪天之功。”
张梁兴致渐高,朗声道:“若以兵家之事喻书法,则这文房西宝,乃至书写之事,亦可看作一场征战。”
他略作停顿,见荀家三叔侄放下了手中纸笔,也都凝神倾听,便从容道来,
“夫纸者,阵也。纸卷铺开便是布阵之所;笔者,刀矟也。纤毫虽柔,运之如执长枪大戟,可勾勒万象、破锋夺锐;墨者,鍪甲也。墨如甲胄,浓淡干湿,护佑字形,彰神采、壮形魂;砚者,城池也。砚蓄水研墨,是为三军辎重,后方根本,供给不绝;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