荀绲当即吩咐下去,令伙房准备午膳。
趁着荀绲转身吩咐仆役的间隙,荀采悄悄挨到张梁身边,小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,仰起脸压低声音说道:“公子…我想折满百只鹤祈愿。不敢多耗纸张,可否予我些许?我可将纸裁成小方,一张纸可折数只,绝不浪费!”
她眼中满是希冀,又生怕被伯父察觉,说得又轻又快。
张梁还未及回应,闻声回头的荀绲己瞪了荀采一眼,沉声道:“采儿,不可再胡闹。此乃留侯纸,制作不易,岂能如此挥霍糟践?”
荀采虽然是荀家的团宠,但对这个身为家主的二伯父却也是敬畏有加。当下就泫然欲泣,放开捏住张梁袖子的手,眼圈微红,怯生生地低声道:“是,伯父,采儿知错了……”
张梁揉了揉她的双丫髻,笑着对荀绲说道,“荀公,不必责怪女公子,这纸原是我给她玩耍的。留侯纸眼下虽少,却只是受制于生产规模与原材料供应,制其制作工艺本身并不繁难,谈不上糟践。”
荀绲见他这么说,倒是不再说荀采了,转而拉着张梁问起留侯纸的事情。
小荀采见时机恰好,赶忙抓紧时间悄无声息地溜回了后堂——袖子里还稳稳藏着方才张梁悄悄塞给她的一小叠纸。
一进后堂,她便迫不及待地找到荀颖,举着几只纸鹤雀跃道:“颍姊姊!颍姊姊!你快看!”那其中一只折得略显歪扭的是她自己的成果,另几只精巧的则是张梁留下的示范。“这是纸鹤,我刚学会折的!我教你呀!”
“好了好了,”荀颖接过她手中那几只纤巧的造物,端详片刻,含笑问道:“我看你摆弄了半晌,现在可还记得步骤?”
“那当然!我冰雪聪明!”荀采颇带着几分得意地将那一叠纸递过去,“喏!刚才张公子予我的,专给我折纸鹤用!”语气里不无炫耀。
“真是好纸…”荀颖指尖轻轻抚过纸面,感受其细腻质地,轻声道,“且等我临帖习字之后,若有剩余,再与你折鹤。”
荀采眼珠一转,立刻接话:“好呀好呀!张公子说了,若是将心愿写在纸上再折成鹤,便能寄托祈愿。姊姊,你帮我写!”
荀颖不由莞尔:“你想写什么?”
“嗯~~~”荀采歪着头认真思索片刻,忽然语出惊人,“就写…就写我要嫁给张公子!”
“胡说什么!”荀颖霎时羞红了脸,伸手轻拍了一下她的头顶,声音虽压着却带了几分慌乱,“你才八岁,知道嫁人是什么意思吗?”
荀采捂着头,小嘴一撅,满脸不服:“今们都敲我好几回了,再打可真要变傻了!我当然知道!我若嫁给张公子,将来就有用不完的纸,能折两百个——不,一千个纸鹤!”
荀颖听她这天真烂漫却又石破天惊的言语,一时忍俊不禁,以袖掩口,却仍禁不住笑出声来。这一笑,恰如芙蓉初绽,明丽照人,眼角眉梢俱是灵动鲜妍的光彩,可惜张梁未能得见,不然非得赞一声,绣面芙蓉一笑开,斜飞宝鸭衬香腮。
她好不容易止住笑,伸出葱根手指,轻轻点了点荀采的额头,柔声逗她,“等你到了能嫁人的年岁,还得等上好些年呢。到那时,你还想折纸鹤么?”
荀采眼睛滴溜溜地转,忽然凑近荀颖,压低声音狡黠地说道:“姊姊,我现在是喜欢折纸鹤,可过几年说不定就喜欢别的了…要不,你替我去嫁给张公子吧……”
话未说完,头上又挨了一记轻轻的暴栗。
“越说越不像话了!”荀颖嗔怒着训她,颊边红晕未褪,眼神却飘忽了一瞬,似是被这话语触动了什么心思,“再胡说,看我不撕你的嘴!”
荀采赶忙双手捂住嘴巴,却仍从指缝里漏出声音,试图据理力争:“姊姊你想想嘛,你与张公子年岁相当,他也十五了不是?若是你们成了亲,我现在正好喜欢折纸鹤,岂不是一举两得?何乐而不为呀!”
见荀颖又扬起了手,她立刻撒腿就往厅堂跑,敏捷地躲到了荀攸身后,扯着他的衣袖急急求救:“公达!公达救命!颖公子要撕我的嘴啦!”
荀攸赶紧一把揽住这窜到自己身边的小姑,看着这个八岁的小祖宗,也是无奈得很,“小姑,您这又闯什么祸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