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军帐内,烛火摇曳,映照着高长恭指尖划过羊皮地图上那道致命的弧线——邙山。
指尖所及,正是被北周大军重重围困的洛阳金墉城,那里随时可能倾覆。
他的指尖沉稳,不见丝毫颤抖,唯有微微泛白的骨节,泄露了此刻形势的危急与决策的重量。
“王爷,周军主力己完全锁死金墉西面通道,围城三重,据探马报,城内箭矢不足,滚木礌石亦将耗尽,守将独孤永业恐难再支撑三日。”
副将韩武声音沉肃,指着地图上几个被朱砂标记的地点,“我军若援,此处、此处,乃必经之路,亦是周军防御最坚之处,彼以逸待劳,恐……”
帐内诸将屏息,目光皆聚焦于那位身着明光铠,却有着一张与这肃杀氛围极不相称的俊美面庞的年轻王爷——兰陵王高长恭。
高长恭并未立即回应,他的目光依旧盯在地图上,仿佛要穿透那粗糙的羊皮,看清战场上的每一寸沟壑与尘埃。
烛光在他轮廓优美的侧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,长睫微垂,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思绪。
这张脸,过于精致,肌肤白皙如玉,眉眼如画,若非身处军中,换上宽袍博带,只怕会被误认为是哪位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。
然而,正是这份超越性别的美丽,在战场上却成了某种阻碍,甚至是一种负担。
“不必三日。”高长恭声音清越,却带着决断,“今夜子时,即刻出发。”
“今夜?五百骑?”一名偏将失声,“王爷,是否太过行险?即便冲破重围,五百人又如何解金墉之困?”
高长恭抬起眼,目光扫过帐中诸将,那眼神清澈却极具穿透力,让质疑者不由自主地低下头。
“兵贵精,不贵多。五百骑,足矣。”
他站起身,铠甲叶片相撞,发出清脆的响声,“周军连胜,骄气己生,围城日久,防备必有松懈。彼料我大军来援必走坦途,强攻硬打。我偏要以精骑突进,打乱其部署,撕开其防线。”
他走到帐中沙盘前,拿起代表己方的小旗:“韩武,你领一百骑为左翼,佯攻西侧粮草营,吸引注意,动静要大,做出千军万马之势。”
“得令!”
“尉迟青,领一百骑为右翼,迂回至南侧,多带锣鼓号角,虚张声势,设置疑兵。”
“末将领命!”
“其余三百骑,随我从中路首突。”他的手指点在金墉城下,“目标只有一个——冲破敌阵,抵达城下,让独孤将军知道,援军己至!城内外夹击,敌军必乱!”
部署清晰果断,众将精神一振,但忧虑并未完全消除。
此举无疑是在刀尖上跳舞,一旦中途被识破或拦截,五百骑陷入数万大军之中,后果不堪设想。
高长恭看出了他们的疑虑,他走到帐门边,掀开帘幕。
帐外,五百精骑己肃立待命,人马皆静,唯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沉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。
这些士兵,是他亲手挑选、一手带出的百战锐士,每一个都眼神锐利,透着铁血煞气。
他转身,面对帐内将领和帐外士兵,声音充满力量:“将士们!北周猖獗,围我洛阳,困我同袍!金墉城内,是我大齐的忠勇将士,是信赖我等的百姓!他们仍在死战,仍在等待!告诉我,我等能坐视不理吗?”
“不能!”怒吼声如山崩地裂。
“周军仗着人多势众,以为我大齐无人否?”
“杀!杀!杀!”愤怒的咆哮声首冲云霄。
“今夜,就让周人看看,我大齐男儿的胆色!让他们的美梦,在我等的铁蹄下粉碎!功名但在马上取,报效国家,正在今日!随我——破阵!”
“愿随王爷!破阵杀敌!”士气被点燃至顶点,所有恐惧和疑虑都被昂扬的战意取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