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长恭目光掠过一张张激动而忠诚的面孔,微微颔首。
他转身,从亲卫手中接过一物——那是一件打磨得光可鉴人的青铜面具,造型极其狰狞可怖,青面獠牙,眼如铜铃,仿佛地狱恶鬼,与他本人那张俊美的脸庞形成诡异的对比。
他缓缓将面具覆在脸上,冰冷的金属贴合皮肤,带来一丝刺骨的凉意,也隔绝了他所有的个人情绪,只剩下冰冷的杀伐之气。
透过面具的眼孔,他眼中的温柔、疲惫、乃至属于“高长恭”个人的一切,都被彻底隐藏,唯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,以及即将燃起的战火。
戴上面具,他不再是那个因容貌而可能被轻视的皇子,而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——“鬼面将军”。
就在面具完全戴好的前一瞬,他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。
脑海中,极快地闪过一个画面:氤氲着暖香的内室,一双纤纤素手正为他整理着出征的衣襟,指尖温柔拂过铠甲上的冷厉纹路。
那双含忧带笑的美眸凝视着他,轻声叮咛:“长恭,万事小心,我等你回来。”
元姝……
这思念瞬间涌现,又被他强行压下,深藏于心底最柔软的角落。
现在,他不是高长恭,他是即将投入死地的将军。
“铿!”面具最后的系带扣紧。
那狰狞的鬼面之下,传出的声音己变得充满金属质感,不带丝毫情绪:“出发!”
五百铁骑,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营,首扑邙山方向。
马蹄皆以软布包裹,人衔枚,马摘铃,唯有风掠过耳畔的呼啸。
高长恭一马当先,鬼面在稀薄的月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。
他伏低身体,感受着战马肌肉蓬勃的力量和奔跑时带来的颠簸,心绪却异常平静。
战场,是他证明自身价值之地,也是他无法摆脱的宿命。
唯有在这里,他才能暂时忘却邺城朝堂的波谲云诡和那双龙椅上猜忌审视的目光。
疾驰约一个时辰,远处连绵的周军大营灯火己隐约可见。
“按计划行事!”高长恭低喝一声。
韩武与尉迟青各自率领部下,迅速没入夜色之中。
高长恭勒住战马,抬起右臂,身后三百骑立刻静止,动作整齐划一,显示出极高的军事素养。
他们等待着最佳的扑击时机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,寂静的夜空中,只有远处周营传来的零星刁斗声。
突然!
西面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和火光!
紧接着,南面也响起了密集的锣鼓和号角,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同时发动进攻!
周军大营立马被惊动!
无数火把亮起,人影憧憧,调度号令声、军官的呵斥声、部队奔跑的脚步声杂乱地混成一团。
他们的注意力全被两翼的佯动吸引了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