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时间过去太久了。”她认真道,“在他身上,风采容貌的变化并不是最要紧的。他的性情、举止,都早已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了。即使我知道他是萧四,但我面对他还是谨小慎微,不能拿他当萧四一样看待。”
说着她又叹了口气:“我一颗心忽然变得空落落的,我突然不知道该思念谁了。”
她满腔的爱火,面对一个垂垂老去的萧四郎,无法再烧起来,同时又由于她清楚地知道他就在她的身边,她那些难以言明的少女情丝,便再也不能对人诉说了。
崔令仪道:“这是非常正常的,因为已经过去四十年了。”
“你停留在四十年前,由于困守深宫,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,但是陛下不一样。在我的故乡有这样一句话,是说每当七年,人体的所有组成结构都会随着新陈代谢更新一次,变成一个全新的人,而这样的过程在这四十年中,陛下已经经历了五次有余了。”崔令仪叹了口气,“这就是我第一个顾虑的地方。”
“第二个是,娘娘您能否接受现实。”
容妃问:“现实怎么了吗?”
崔令仪问:“您完全无法想起您四十年前因何而死吗?”
容妃闻言,倒吸一口凉气:“我四十年前,死了?”
崔令仪道:“是。”
容妃迫不及待地问:“那我是因何而死?”
“自尽。”崔令仪道。
“我为何会自尽?”
崔令仪凝望着她的眼睛,许久轻微地一笑:“您何必问我,您心里早就有答案了,不是吗?”
容妃问:“我的父汗、我的母亲都死去了吗?”
“是。”
“我的国家灭亡了吗?”
“是。”
“罪魁祸首是谁?是谁杀死了我的父汗和母亲,是谁……毁灭了我的国家?”
崔令仪同情地望着她。
容妃先是痛哭,哭着哭着又笑,仿佛是为自己一生所有的少女心事都感觉可笑。
崔令仪道:“请您不要再寻死。”
“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定数,比如今日娘娘您会和我在此相见,比如我曾偶然见过陛下一次,否则不可能把陛下的脸画得那么相似。”
容妃道:“我再次自尽,也许还会回到这里是吗?”
崔令仪道:“面对您的境遇,我真的很同情,但我真的无法为您做什么,我只能劝您接受,因为您的死亡已经拯救不了国家,还会给这人世带来更深重的苦难。”
“陛下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陛下了,他现在无法接受一切不顺从。而由于对顺从的强烈渴望,他做了太多天理难容的事情,比如您了解的内侍省,当日不也是您接纳我,同情我的境遇吗?
而像我这样的竟然还算好的,因为这世上也有更多的女人,被他瞧中,此后由于无法带入宫中,就将她们赐死。繁华富饶的金陵城,有一个集天下美景于一处的弄碧园,弄碧园里有一口枯井,井里填满了与陛下宴乐一日,女子的尸骨。
我也想过,娘娘假如当日没选择自尽,而是嫁给了身为四皇子的陛下,又会如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