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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踏着斜阳而来,脚步轻却稳。他背着的羊皮卷边缘已磨损泛黄,像是经年跋涉所留下的印记。林知遥站在碑前未动,目光落在那道横过少年眉骨的浅疤上??极细,如针尖划过纸面,却不偏不倚,仿佛命中注定要记下这一笔。
风从谷口吹来,带着野葵籽裂开时细微的“噼啪”声。那声音很轻,却像火种落进干草堆,在林知遥心头燃起一丝难以言说的预感。
少年在她三步之外停下,低头行礼,动作生疏却恭敬。“我叫阿衡。”他说,“来自北境边陲,翻了七座山,走了四十三日。”
林知遥没有立刻回应。她盯着那羊皮卷,忽然问:“你母亲可曾教你写字?”
少年一怔,随即点头:“教过。她说……若不能说真话,就写下来。哪怕没人看,也要写。”
林知遥闭了闭眼。
又是这句话。
三代人,七十年,无数条命换来的一句话,竟还在传。
她伸出手:“让我看看你的卷子。”
阿衡迟疑片刻,解下羊皮卷递出。林知遥接过,指尖触到皮革时微微一颤??这不是普通的羊皮,而是用“哑羊”皮鞣制而成。传说中,这种羊一生不鸣,唯有临死前才发出一声哀嚎,其皮能吸墨而不褪色,专用于记录禁忌之言。
她缓缓展开。
第一行字便让她呼吸停滞:
>“建元十九年冬,太子裴承业夜赴冷宫,与林砚密谈两个时辰。次日,林家满门抄斩令下达。但据狱卒口述,林砚临刑前微笑道:‘你知道真相,对不对?’裴承业未答,只烧了一封信。”
林知遥猛地抬头:“这消息从何而来?”
“我娘是当年冷宫守婢的女儿。”阿衡低声说,“她九岁那年躲在地窖夹层里,听见两人对话。后来她逃出去,被人救下,藏身于牧民帐中。但她不敢说,怕连累恩人。直到去年病重,才把记忆刻在这张皮上,交给我。”
林知遥的手指微微发抖。
这不是补遗,也不是传闻。
这是现场。
是那个雨夜、那盏孤灯、那场决定王朝命运的对话,第一次以亲历者视角重现人间。
她忽然想起阿葵说过的话:“每三十年,就会有人来找残稿。但他们不是为了自己,而是被记忆选中的人。”
原来如此。
血脉会断,名字会消,但记忆不会真正死去。它沉睡在某个孩子的梦里,某位老妇的呓语中,某张泛黄的皮卷上,等待一个愿意倾听的灵魂将它唤醒。
“你走得很远。”林知遥终于开口,声音低而沉,“为什么不留在家乡?”
“因为村里已经开始饿死了。”阿衡抬起头,眼里有不属于少年的沉重,“官府说今年风调雨顺,粮仓充盈。可我们连树皮都啃尽了。县令还派人来画《五谷丰登图》,逼村民扮作农夫举穗欢笑。我亲眼看见一个孩子因哭闹被打断腿,只因他不肯笑。”
林知遥静静听着,心口像压了块醒泉底的黑石。
盛世之下,谎言早已不是一句空话,而是吃人的刀。
她转身走向铭骨斋,阿衡紧随其后。老学者们正在整理新归档的文献,见到羊皮卷时,盲眼婆婆的手突然颤抖起来。
“这字迹……”她摸索着边缘,“和苏婉娘晚年写的《哭书录》用的是同一种墨。紫藤花汁混松烟,加了一味药??忘忧草根粉。她说这样写的字,死后也能被鬼魂认出来。”
众人沉默。
林知遥将羊皮卷置于烛台之上,轻声道:“点火。”
有人惊呼:“不可!这是唯一原件!”
“正因唯一,才要点燃。”她望着火焰,“若连真话都不敢见光,又谈何昭雪?”
火苗舔舐羊皮一角,却没有吞噬文字。相反,那些墨迹在高温中渐渐浮起,化作一道道金线,在空中交织成影??
画面浮现:一座幽深冷宫,烛火摇曳。青年裴承业披着斗篷走入,对面坐着戴枷男子,面容清癯,眼神却亮如星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