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打开母亲和姐姐提前送来的新年书信,一字一字地往下读,仿佛家人正隔着宫墙与她守着同一轮月亮,心中倍感温暖,对着月色将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。
夜色愈发浓重。
“娘娘,可要奴婢去催一催?”
冬枝陪着皇后等了许久,眼看这一年就要过去了,陛下那边却连个传话的人都不见,晾了皇后娘娘几个时辰。
月下美人倚窗独望,她看在眼里,于心不忍。
“不必,陛下定是有事耽搁了。”谢槿语温声道,“再等等罢。”
“是。”冬枝应了,心底不由泛起几分酸楚。
这一个月来,她是看着皇后如何操持后宫、孝敬太后、服侍皇上的,初时她还满眼挑剔,可相处到现在,便是宫里最严苛的女官来了,也挑不出皇后一点错处。
然而皇帝对娘娘的态度始终是淡淡的,除却新婚的半月和初一十五,皇后寻常连皇帝的影子都瞧不见,每日往御书房送的点心也只是托侍卫转交。她这个宫里的老人看在眼里,也不免唏嘘。
谢槿语自然不知自己在冬枝心中如此凄惨。她只想着近日过目的奏章,边关有变动,各部又忙着年终绩效考核,朝廷忙得团团转,不怪他这个皇帝在除夕夜都闲不下来。
她心里升起无限的同情。
新年的钟声沉沉敲响,坤宁宫门口才出现一道微弱的亮光。
谢槿语站起身正要行礼,却见陈远身后空无一人,目露询问。
“娘娘,陛下遣奴才来传话,说今夜政事繁忙,恐怕不能来坤宁宫陪娘娘守岁了。陛下让您早些安置,不必等了。”
她颔首道:“本宫知道了,劳烦公公转告陛下注意龙体。”
陈远殷勤应下,又道:“陛下还说,明日是新年,让娘娘好生歇着,不必去乾清宫请安。”
目送陈远走出宫殿,谢槿语思忖半刻,起身道:“冬枝,把小厨房温着的点心带上,随本宫去一趟御书房。”
冬枝面上一喜,看向皇后的目光多了些钦佩。
后宫中的女人,合该主动些。
谢槿语没注意她的表情,迈出殿门,拢紧衣领。
她心中暗忖:前日吏部的人事,昨日边关的军报,不知今日是否有进展?
送点心,的确是个好借口。
*
谢槿语没坐步辇,只带了冬枝和提点心的小宫女,前头一个领路的小太监,一行人走在漆黑的宫道上,与黑夜近乎融为一体。
绕过一个拐角,前头出现两个小宫女,二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,许是想着深夜无人,说话声音不算很轻,四下寂静,二人的私语清清楚楚地传进她耳中。
“姐姐你说,都这个点了,陛下为何还在御书房,冷着皇后一人独守空房?”
“你入宫晚,许多事都不知道。我偷偷跟你说,你听过便忘,千万别告诉别人。”年长的宫女语气神秘,“你可知为何咱们陛下新婚,便对皇后不冷不热?”
“其实,陛下早就心有所属了!”
谢槿语脚步一顿。
“据说陛下当年下江南时遇见过一个姑娘,这么多年从未纳过妾室通房,就是为了她!”
小宫女倒吸一口气:“……可是娘娘生得那样好看,温温柔柔的,待我们这些下人也好,陛下怎会不喜?”
“陛下娶娘娘,只是因为她姓谢。——要我说,就算是皇后,没有丈夫的宠爱,在这深宫之中,又能算得了什么?”
冬枝正要冲过去,被谢槿语按住。
前头的两人似有感应地住了嘴,拐进前头的巷子里。
一行人走到御书房门口,谢槿语忽然停下脚步。
微弱的光亮照在她的脸上,忽明忽暗。
“冬枝,你回去查清那两个宫女的身份,依照宫规,一个押入慎刑司,发配掖庭,另一个……”她顿了顿,“罚俸一月,以示惩戒。”
“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