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只是,七屠竟然失手了?”苏怀堂指节叩在青瓷药碗上,震得碗底残余药汁晃出涟漪,“又是那个青衣蒙面男子?”
“是”,侍卫额头抵着地砖:“来人身法诡谲轻灵,七屠确实不是对手……”话音未落——东南檐角传来比露珠坠地还轻的踩瓦声。
“什么人?竟然在淮安王府来去自如?!”
“少主?”侍卫的刀刚出鞘半寸,苏怀堂已展开腰间的雁翎扇跃出。
扇面“唰”地划过空气,十六根精钢扇骨在夜色中闪过寒光。他破窗而出的瞬间,三枚扇骨暗器已射出,钉穿了两片刚巧飘落的梅花。
苏怀堂折身掠过屋檐,扇骨末端,一滴未干的血珠缓缓滑落。
第三枚暗器得手了。
月下一道青影踏着皑皑松枝掠过,衣袂翻飞如展翅孤鹤。
陆子晏抚着腹部,闷哼一声,玄衣顿时洇开暗色,暗叹道,“小瞧了鸣玉公子苏怀堂,没想到他重伤如此,竟还能这般警觉?”
只是苏怀堂到底伤重,是强提着一口真气跃上屋脊,喉头立刻涌上腥甜,他硬将那股腥热强压下去,齿缝间余下一缕暗红血痕。
陆子晏左手遮面挡住相貌,声音温吞相劝道:“阁下三焦经脉有损,再运功会震断心脉。”说罢足尖轻点屋檐瓦砾,身影已融进暗夜消失不见。
而此时苏怀堂正盯着他来时的方向出神——福安郡主暂居的暖玉阁。
手中扇骨突然“咔”地收拢,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寒鸦。
“福安郡主?有点意思!”
——
青衣门,水汽弥漫中,少年的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,脊背处的肌肉微微收紧,心口那条细长的伤痕格外突兀。
他紧咬下唇浸在温泉中,水珠顺着紧绷的腰线滚落,与发梢滚烫的汗水刚好混作一处。
“门主,该换药了。”
小医仙青梧背着药箱掀帘而入,她容貌并不惹眼,五官寡淡如薄雾笼罩的远山,眉宇间透着一股清冷之气,让人不敢轻易亲近。
小医仙扫了一眼水面倒影,少年肌理分明的脊背上,一道龙血契纹如同活物般游走,因为拉扯的剧痛,惹得他不住颤抖战栗,唇间露出细碎压抑到极致的痛楚声。
小医仙持针的手指不觉颤抖,第二针扎偏了半指位置。
“可是哪里不妥?你今日有些走神?”
水雾氤氲中,少年缓缓侧过脸来。
他容貌极盛,连落在身上的月光都仿佛凝滞,不敢沾染造物主亲手雕琢的每寸肌理。
小医仙对上少年疑惑的目光,一时语塞。
那双眼太清也太利,像浸在深潭里的千年寒冰,倒映出她自己仓皇失措的影子——分明照见所有痴念,却无半分涟漪。
小医仙愣了愣,声音却不自觉带上几分怨怼,“我的针法本可以保你撑到满月无碍,是你自己一意孤行偏要连夜赶回青衣门,一路上跋涉辛苦,又没有温泉水疗愈,才导致皮肤提前剥落。”
“要重新画皮”,她漫步走进温泉池,正对着少年,手指战栗地从他耳后的裂纹处缓缓揭开人皮面具,水面突然漾开血色涟漪,一张极其普通的男人脸逐渐浮现在水面上,年纪约莫三十出头,脸上雀斑点点,落在人群中很快便泯然众人,毫无记忆点的一张脸。
少年反手劈碎水面倒影,带着几分厌弃,“不许看“,水面的倒影晃了晃,涟漪散去,人影却愈加清晰。
小医仙心疼地握住他的手腕,没有被躲开,声音不自觉柔和了几分,“附身的模样到底有何不好?我们大家都认得出是从前的阿湛……不就好了,为何执意偏要画皮换回本来的面容?”
小医仙站在池中眼神复杂,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情愫。
她犹豫地伸出手,手指轻轻划过他温热的皮肤,掌心传来的触感仿佛一股微弱的电流,“别紧张,我已经熟练掌握了画皮技法,这次不会很痛”,她面露不忍继续道,“你明知道画皮的药材是有毒的,每动用一次,你的寿命便要减去几个月?”
“值得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