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侯惇一愣,显然没想到李玄会问他这个,下意识地点了点头:“不错。左伯纸坚韧,松烟墨色黑,合他们军旅之用。”
“那就对了。”李玄的手指,在绢帛的边缘轻轻一点,“此绢,乃是东莱郡所产的上等素缣,光滑细腻,非王公贵族不可用。其墨,色泽温润,隐有兰香,分明是用了上好的油烟墨。试问,一封发往前线战场的军事密信,需要用得如此考究吗?这不像是李儒在写信,倒像是某个世家子弟,在誊写一篇得意文章。”
此言一出,曹操和夏侯惇的脸色,同时一变。
他们只关注了信的内容,却完全忽略了这些载体本身的细节!
李玄没有停,继续说道:“再看这火漆。印记模糊,边缘有二次融化的痕迹。这说明,信使在拿到信之后,曾有人私下启封,看过之后,又重新用火漆封上。若是真的绝密军情,李儒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,让信件有泄露的风险吗?”
曹操的呼吸,己经有些急促。他看着李玄,眼神从最初的考校,逐渐变成了惊异。
“其三,也是最重要的一点。”李玄的手指,重重地敲在了地图上虎牢关的位置,“吕布何人?天下第一猛将!其人虽无谋,却极度高傲!华雄被斩,他想的,绝不是用计谋去引诱我们,而是要亲自出关,在万军之前,亲手斩杀关将军,找回场子!让他弃关佯败?这比杀了他还难受!这封信,看似天衣无缝,却完全不符合吕布的性格!”
“啪!”
一声脆响,曹操激动地一拍大腿,猛地站了起来,在大帐内来回踱步,嘴里不停地念叨着:“对!对!说得太对了!我怎么就没想到!我怎么就没想到!吕布此人,刚愎自用,目空一切,岂会行此佯败之计!”
他停下脚步,转身看着李玄,那眼神,灼热得几乎要将人融化。
那是发现绝世珍宝的眼神!
“玄之!你……真乃吾之子房也!”曹操由衷地赞叹道。
一旁的夏侯惇,看向李玄的目光,也彻底变了。从最初的漠视,变成了此刻的凝重与敬佩。这个年轻人,不但有推出关羽的眼光,更有洞察毫厘的智谋,实在可怕。
“孟德兄谬赞。”李玄微微一笑,将那卷绢帛重新卷起,随手扔进了火盆之中。
绢帛遇火,瞬间蜷曲,化作一缕青烟。
“一个拙劣的陷阱罢了,烧了干净。”李玄淡淡地说道。
“烧得好!”曹操抚掌大笑,心中的一块大石彻底落地。他重新坐下,为李玄满上一杯酒,感慨道:“今夜若非玄之,我险些铸成大错!来,此杯,我敬你!”
两人一饮而尽。
放下酒杯,李玄看着火盆中最后一点火星熄灭,忽然轻笑了一声。
“孟德兄,你觉得,这‘美人’,就这么烧了,是不是有些可惜?”
曹操一愣:“玄之此话何意?既然是陷阱,不烧了,难道还留着过年吗?”
李玄摇了摇头,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,他伸手指了指那副巨大的地图,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。
“李儒费尽心机,为我们准备了这么一出好戏,甚至不惜暴露一个信使,也要将这封信送到我们手上。这说明什么?”
他没有等曹操回答,便自问自答道:“这说明,他们很希望,我们能相信这封信是真的。他们很希望,我们能去进攻那个他们早己布下天罗地网的虎牢关。”
李玄站起身,走到地图前,目光在虎牢关周围的山川河流上缓缓扫过。
“既然敌人如此‘盛情’,我们又岂能辜负了他们的一番美意?”
曹操的眼睛,猛地亮了起来,他似乎抓住了什么,追问道: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将计就计,固然是蠢。”李玄的指尖,在地图上一个意想不到的位置,重重一点,声音不大,却如同一道惊雷,在曹操和夏侯惇的耳边炸响。
“但,我们可以……将计就计,再用一计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