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操的营帐内,空气仿佛被抽干了。
火盆里,那卷伪造的密信己经化为最后一缕飞灰,但它所带来的阴谋气息,却愈发浓郁地弥漫在帐内,缠绕在每个人的呼吸之间。
夏侯惇魁梧的身躯坐得笔首,那只独眼中闪烁着警惕的光,他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,紧盯着案几对面那个神色平静的年轻人。
而曹操,他脸上的笑意己经完全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专注的审视。他看着李玄,就像在看一柄刚刚出鞘、寒气逼人的绝世宝剑,既惊叹于它的锋利,又在估量着,自己是否能够驾驭。
“将计就计,再用一计?”
曹操缓缓重复着李玄的话,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慢,像是在细细品味其中蕴含的胆魄与风险。
李玄没有回答,只是从容地走到了那副巨大的军事地图前。他的手指,轻轻拂过虎牢关那坚固的图样,然后,像一片羽毛般,向上游弋。
“孟德兄,你看。”李玄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曹操和夏侯惇的耳中,“李儒是个聪明人,但他太聪明了。一个过于聪明的谋士,往往会陷入一个误区——他会高估对手的智谋,同时,又会低估对手的胆量。”
“他精心伪造了这封信,摆在我们面前。他预设了两种结果。其一,我们是蠢材,信以为真,兴高采烈地踏入陷阱,被吕布的铁骑撕成碎片。其二,我们当中有聪明人,看穿了这是伪计,于是变得投鼠忌器,在虎牢关下踌躇不前,最终因士气耗尽、粮草不济而不欢而散。”
李玄顿了顿,转过身,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。
“无论是哪一种结果,他都赢了。他给我们端上来一杯毒酒,和一只空杯,让我们二选一。但他千算万算,唯独没有算到第三种可能——”
“我们,会把桌子给掀了。”
“掀桌子?”夏侯惇皱起了眉,显然没跟上这天马行空的思路。
曹操的眼睛却猛地亮了起来,他仿佛抓住了什么,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,追问道:“如何掀法?”
“很简单。”李玄的手指,重新落回了地图上,“我们得让李儒和董卓相信,我们选择了第一种结果。我们就是他们眼中的那群蠢材。”
“我们要让盟主袁本初,拿到一封‘货真价实’的、由吕布亲笔所写的‘求援信’,信中吕布可以大骂华雄无能,但又不得不承认联军势大,请求董太师增兵虎牢关,以作决战。”
“然后,我们要鼓动盟主,召开一场声势浩大的盟军会议。在会上,所有诸侯都要义愤填膺,所有将领都要摩拳擦掌。我们要让斥候把这些消息传遍关外,让董卓的探子清清楚楚地看到,十八路诸侯己经磨刀霍霍,准备毕其功于一役,在三日之后,对虎牢关发起总攻!”
李玄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,仿佛他描述的不是一场战争,而是一幕即将上演的精彩戏剧。
“我们要把全天下的目光,都吸引到这座小小的虎牢关上。让董卓把他最精锐的兵马,最得力的将领,都堆砌到这里。让他以为,他即将导演一出瓮中捉鳖的绝世好戏。”
夏-侯惇听到这里,终于品出些味道来,他瓮声瓮气地说道:“你的意思是……声东击西?”
“不。”李玄摇了摇头,“声东击西,动静太大,容易被察觉。我们这叫——明修栈道,暗度陈仓。”
他的手指,离开了虎牢关,顺着黄河的流向,在地图上划出一条弧线,最终,在一个被大多数军事家忽略的渡口位置,重重一点。
“此处,孟津渡口。”
曹操的瞳孔,骤然收缩。
夏侯惇也猛地凑了过来,死死盯着那个点。
“孟津?”夏侯惇失声道,“那里水流湍急,无险可守,只有董卓一支偏师驻扎,用以转运河北的粮草。我们去打那里做什么?就算打下来,也无助于攻破虎牢关啊!”
“元让将军此言差矣。”李玄笑了,“谁说打仗,就一定要攻城拔寨?有时候,砍掉敌人一只手,远比在他胸口捅一刀更让他痛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