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位天子亲军统领脸上的线条，似乎比初见时柔和了许多。
他的目光同样落在那片工坊，眼神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。
“那群京里来的，己经服帖了。”
李铁的声音很沉。
“有七个，为了换一碗肉，主动去掏了粪坑。
剩下的，也都老老实实跟着匠人学画图了。”
陈默“嗯”了一声。
李铁沉默了许久，终是没忍住，问出了那个盘踞在他心中数日的疑问。
“侯爷，属下斗胆。”
“说。”
“您……究竟是如何懂得这些……造物之术的？”
这个问题，僭越了。
李铁问出口的瞬间，便有些后悔。
陈默没有回头。
他只是望着远处那座正喷吐着黑烟的炼钢高炉，声音很轻，很淡。
“因为我见过。”
李铁一怔。
陈默的目光变得悠远，仿佛穿透了时空。
“见过比这高百倍的炉，比这强千倍的炮。”
“也见过，没有这些，被人用更强的炮轰开家门，最终……沦为牛马的故乡。”
他的声音里，带着一种李铁完全无法理解的，如同隔世的悲凉。
李铁心头剧震，还想再问。
“轰——！！！”
一声巨响，猛然从港口尽头的试射场传来！
狂暴的音浪，如实质的海啸，横扫而过。
整个扬州港，连同港口外停泊的数百艘船只，都随着这一声巨响，剧烈地摇晃了一下！
陈默的脸上，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。
成了。
他转身，大步向试射场走去。
当他抵达时，现场是一片死寂。
数百名工匠、学子、士兵，全都像被摄去了魂魄，一个个张大嘴巴，呆滞地望着远方的海面。
那里，一个巨大的，仍在翻涌着黑烟的漩涡，正在缓缓扩大。
两里。
整整两里之外的海面上！
一艘用来做靶船的，大厦水师最大的三桅福船，己经消失了。
不是被击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