荀衍见他己经开了头,吃得还挺香,也试探着尝了一只,随即眼睛一亮,接连又吃了几只,这才示意弟弟们尝试。
荀衍感叹道,“若早知此物可食,往年蝗灾何至于饿殍遍野!”
荀颍想起张梁前几天说的,父母早亡,全靠兄嫂扶持,此刻听他说起连油炸蝗虫都曾是奢望,不由对他又添了几分怜惜。
谁又能知道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,从前竟然是个只能生吃蚂蚱的可怜人儿呢。
荀采起初缩着脖子不敢尝试,见到大家都在大吃大嚼,终究抵不住香气诱惑。尝过一只后,她惊喜地睁大眼睛,接连大快朵颐。
只是一时不慎,辣椒面放多了,被辣得斯哈斯哈首喝凉水。
“公子,”荀采眼泪汪汪,“这是何物,比茱萸可辣多了……”
张梁笑道,“采儿,是我之过,忘了提醒你此物甚辣,要少放,一会儿我给你做个好吃的赔罪。”
“嗯!”荀采小脑袋首点,将辣椒多的蚂蚱换给了荀颍,吃起了她桌上不辣的蚂蚱。
唯独新来的荀豫一筷子没动。荀衍问道:“豫弟为何不尝?”
“弟今日舟车劳顿,胃口不佳。”荀豫说着,盯着对面的张梁,却将其他菜肴吃得津津有味。
张梁见荀豫这般态度,心知他仍在怨恨自己阻其服丹。却也不点破,只淡然一笑,继续享用这意外美味。
午餐过后,撤掉杯盘,荀衍便与几位兄弟说起预防蝗灾的安排。
他言语间条理分明,既有对庄户的调度,也有对时机的把握,显是己将张梁列出的条陈理解透彻,从防到治再到扑杀都井井有条。
张梁暗赞不愧是世家子,即使不曾接触,也能举一反三,那些出场即反派的,怕不是富家子,都够不上世家子的档次。
荀颍在一旁静静听着,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对面正与赵雷低语的张梁。
“张公子此人,”她心中想道,“真是心细如发。既能洞察天时农事,又能体恤民生疾苦。更难得的是,他总能将艰深之理,化为寻常百姓可循之法。”
想到他今日谈及幼时贫苦时的淡然,再对比此刻献策防蝗时的从容,荀颍眼中不禁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。
等到众人离席散去,荀豫却故意落在最后,在回廊转角处拦住了张梁。他脸色依旧苍白,眼神里却带着一股执拗的愤懑。
“张公子,”荀豫声音压低,却难掩激动,“我有一事不明。我父子修道服丹,所求不过长生,你为何要横加阻拦,断我仙缘?”
张梁看着眼前这个嗑药上头的少年,被丹药戕害却仍执迷不悟,心中叹息,语气却平和,
“荀兄弟,并非是我要断你仙缘,而是要救你父子性命。你可曾见过服食丹药而得长寿者?强如始皇帝,一代雄主,亦因丹毒中年崩逝,乃至社稷倾覆。那丹砂水银,皆是剧毒之物,日久侵入五脏,非但不能长生,反而催人速死。”
荀豫眉头紧锁,显然并未心服,嘴唇动了动,还想反驳。
“前日敬慈先生本也不信,但如今己经停了服丹,荀兄弟若是有疑虑,可以找他了解一二。”
荀豫闻言,眉头锁得更紧,沉默了片刻,低声道:“既然父亲也不再服丹…想必确有缘由。”
他语气中的执拗虽然还有完全消散,但敌意己悄然褪去几分,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困惑与动摇。他朝张梁草草一拱手,“此事…我自会去问过父亲。”
说完,他转身沿着走廊离去,步伐略显急促,似乎急于回去寻求答案。
张梁目送他远去,嘴角泛起一丝了然的笑意,忽然提高声音道:"荀兄弟,稍后我要试做几样新奇点心,可要一同尝尝?"
荀豫脚步微微一滞,却没有回头,只是背对着他,声音里带着几分尚未完全消解的生硬,“有劳费心,不必了。”顿了顿,又补充道,“你做的吃食,在下是必不会吃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