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多时,穿着宽松袍衫的荀肃缓步来到书房。看他的架势,服丹时间己经不短,明明比荀肃年轻好几岁,头上却己有了不少白发,面色灰败毫无精神,眼仁还一大一小,看着有些怪异。
“敬慈,快来!”荀绲见到弟弟,连忙招呼他近前。
“见过兄长。”荀肃动作略显迟缓地行了一礼,目光转向张梁问道:“不知这位是……”
“此乃钜鹿张梁张公子,留侯后人。”荀绲给两人介绍起来,“三郎,这位是我七弟,荀肃荀敬慈。”
张梁执晚辈礼相见,荀肃亦缓缓回礼。此时走近,张梁细看之下,更觉得他健康状况堪忧:不仅发枯面灰,瞳孔异常,眼睛血丝满布,开口时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、混合着香料与腐臭气息的异味散出。
“豫儿呢?为何未与你同来?”荀绲又问。荀豫是荀肃之子,父子俩一脉相承地服丹服散。
荀肃微怔,思索片刻方道:“豫儿…去了长社访友。”
荀绲点头,急切地将丹药及五石散含汞有毒之事告知荀肃。谁知荀肃闻言却面露狐疑,连连摇头,口中只道:“岂有此理?仙家金丹与五石散,乃延年益寿,提神醒脑之物,怎会有毒?”他显然是深陷丹道一途,难以自拔,也不肯轻信。
荀绲见言语之间难以说服他,便不再多费唇舌,当即领着二人来到院中。他命仆役捉来一只活鸡,当众将两勺水银灌入鸡喙之中。不过片刻功夫,那鸡开始剧烈扑腾几下,随即倒地不起,浑身抽搐不止,很快就不再动弹,却还是有一息尚存。
亲眼目睹这骇人景象,荀肃顿时面色惨白,冷汗涔涔,先前的不以为然与固执瞬间化为后怕与惊惧,声音发颤道:“竟…竟果真如此剧毒!若非张公子今日到访,我…我竟不知道,往日服食此等毒物多年!”
张梁见他信了,出言安抚道,“荀先生不必惊惶。所幸发觉得早,从今日起立即停止服用一切丹药,五石散也不要再吃了,日后只需每日早晚饮用足量牛羊乳,徐徐调理,身体即可慢慢恢复。”
荀绲忧心忡忡问道,“三郎,亲友之中,服丹与散者不在少数,该如何辨别其中毒深浅?”
“症状甚多,还是待我写下吧。”张梁回到书案,提笔疾书,将铅汞等重金属中毒的症状一一列明:“毛发干枯、易断、异常变色……”
等他写满一张纸,荀绲拿起来,逐条与荀肃比对,越看越是痛心。
“发枯面灰,血丝盈目,瞳仁异常,齿龈肿烂现蓝黑之线,口中糜烂发臭……敬慈,你自己闻闻,这丁香都压不住的味道!”他痛心疾首,重重顿足,“你竟是条条皆中!大哥早逝,恐亦与此有关!我绝不能眼见你再步后尘!”
荀氏八龙中,老大荀俭早亡,不知是否与服丹散有关,因此次子荀绲才继任家主。
荀肃也是一脸de骇然,彻底信服:“兄长所言极是!弟从今日起,绝不再碰丹散!我这便遣人急召豫儿回来!”
“嗯~~~!”荀绲点点头,“看看豫儿在谁家作客,若那家也有人服丹散,务必请其家主一同前来!此事触目惊心,绝非儿戏!”
张梁见两人都有些过于紧张,出言缓和道,“二位请稍安。丹散之毒乃积年所致,非一日之寒。当下最要紧者,乃是凝神静气,切莫心急气躁,以免气血妄行,也要避免剧烈劳顿,使身心平和,如此方利于毒素缓释。”
荀绲在一旁听了,沉吟道:“若要凝神静气…垂纶钓鱼便是极好的法子。不如你我同去池边,借山水清音,涤荡烦忧,静养心性。”
于是,三人便让仆役取了渔具,来到荀府后园那方清幽的水池旁。三人己各自执竿,挑选着钓位。
但见池中荷花盛放,菡萏齐秀,淡淡幽香袭来,清雅怡人。
张梁不禁脱口咏诗,“彼泽之陂,有蒲菡萏。有美一人,硕大且俨。寤寐无为,辗转伏枕。”
荀绲笑道,“三郎见莲起兴,可是想起了意中那位窈窕淑女?”
“小子年幼,不敢耽误佳人。”张梁笑道,心里却是想起自己前身单身狗的悲惨经历,作为一头优质社畜,却挣扎在逗音的贫困线之下,迟迟找不到对象,“不过是见到清荷满池,想起了诗经风雅罢了。”
荀绲听他说并无意中之人,眼中掠过一丝考量,笑道,“三郎有言,歌诗合为事而作,既对此荷塘盛景有感,何不即赋一首?”
张梁略一思索,顺口就抄了一首“
“毕竟颍川五月中,风光不与西时同。
接天莲叶无穷碧,映日荷花别样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