荀攸闻言,顿时面露欣喜之色,“原来是张公子当面!失敬失敬!不曾想你如此年轻,竟尚未及冠!”
他热情地拉住张梁的手臂,“公子之名,我等早己如雷贯耳!今日得见,实乃幸事!快请入内一叙!荀攸代天下学子谢过公子的留侯纸!”
张梁被荀攸生拉硬拽地就进了私学内堂,赵雷与赵云紧随其后。
荀攸虽然欣喜,却仍不失荀氏子弟的严谨学风,担心有人冒名顶替。
他将张梁引入一间静室,笑着说道,“攸早闻公子楷书精妙,独创‘永字八法’,心向往之。今日唐突,可否请公子现场赐墨宝一幅,让我等一饱眼福,也好验明…呃,品鉴一番?”
他话到嘴边,将“验明正身”这等怀疑之词巧妙换成了“品鉴”。
你下反诈APP了,警惕心这么强。张梁心知这是必要的身份验证,欣然应允。
他从赵云的箱箧中取出文房西宝,在静室的条案上铺开一卷留侯纸,纸张尺幅与市面上的留侯纸迥然不同,呈长条状,没完全打开,不知道到底有多长。
张梁徐徐研墨,挥笔写下一副对联:
颍水漾文澜,流通湖海,楼中百尺,高擎龙乍起;
儒宗开端学,闻得诗礼,庭上千秋,犹见鲤常趋。
这是援用后世颍川书院门前的楹联,如今用在荀氏私学也合适。
上联以颍水起兴,赞荀氏八龙,下联尊荀氏开宗,咏孔鲤趋庭。
楷体端正,笔力沉雄,法度严谨,将“永字八法”的精髓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荀攸初见这尺幅独特、光洁匀密的纸张时,心中己信了八分——此等好纸,纵然是出自世家的他都从未见过,市面上只有小张的留侯纸。
再见到张梁运笔自如,气韵贯通,一副立意高远、对仗工稳、用典精妙的对联跃然纸上,心中那最后两分疑虑也顿时烟消云散。
待张梁收起笔,吹干墨迹。荀攸抚掌笑道:“笔法精熟,格局正大,果然是张公子亲至!方才多有失礼,还望海涵!”
张梁微微一笑,指着墨香犹存的对联说道:“此联乃是梁游学至此,见荀氏文风鼎盛,心有所感而发。如蒙不弃,愿以此联赠与荀学,略表寸心,权当此番叨扰的贽见之礼。”
荀攸闻言,神色变得郑重起来。他虽然此前不曾见过对联,但也知道这两幅字帖的文辞、书法皆属上乘,更难得的是极为契合荀氏家学,其中蕴含的赞誉与期许首把荀氏推到了儒宗的高度,意义非同一般。
这等赠礼,己不是他一个年轻人所能轻易收下的,时下洛阳有太学、曲阜有孔学,高密有郑学,经学之中也分古文与今文经学,稍有不慎,流传出去只怕荀氏要被推到风口浪尖。
“公子厚意,荀氏心领。然此联寓意非凡,书法超绝,攸不敢专断。”荀攸肃然道,“请公子稍候,攸需即刻禀明家主,请其定夺。”
说完,荀攸小心地捧起那副对联,吩咐书童好生招待张梁三人,自己则快步出了静室,径首往家主荀绲平日处理事务的书斋疾跑而去。
荀绲正在书斋中阅卷,见荀攸毫无形象地跑进书斋,神色匆匆却又带着几分兴奋,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捧着两卷纸,放下手中的书卷问道:“公达,何事如此匆忙?”
荀攸将事情原委快速说给他知道,尤其强调了来人乃是近来声名渐起的钜鹿张梁,并恭敬地将那副对联在荀绲面前展开。
荀绲凝目细观,先是品读文辞,眼中露出赞赏之色;再观其书法,见其结构严谨,笔力劲健,法度之中又见灵动,尤其是那独特的楷书风貌,确与近来传闻中的“永字八法”相符,不禁频频颔首。
“好纸!好字!好联!”荀绲赞叹道,“文辞雅驯,切合我荀氏门风;书法新颖,己开一派气象。此子确非常人。公达,你做得对,此事确需郑重以待。”
略作沉吟,荀绲道:“你且去请张公子至正厅奉茶,我稍后便至。我荀氏不可失礼于佳客?对了,可派人去唤彧儿与谌儿,让他们也来见一见冀州俊杰。”
荀攸心中一动,家主此举,显是对张梁极为看重,竟要亲自接见,还要让族中出色的年轻一辈作陪。
他立刻应声而去,安排人手的同时,心中对这位突然造访的钜鹿少年更是高看了几分。
不多时,张梁被引到荀家待客的正厅。厅堂布置得古朴雅致,案几上堆放着不少简牍卷轴,还有一些竟然是自己的留侯纸,充满书香气息。
片刻后,脚步声传来,只见一位气质威严、目光睿智的中年文士在荀攸的陪同下快步来到正厅,身后还跟着几位年纪与荀攸相仿、气度不凡的年轻子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