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文这个做法,不仅仅是一个考核标准,更是一个强大的思想工具。
让之前那些读儒学的人从追求士绅特权,转向追求民为贵,践行圣人的理想。
这个策略的伟大之处不仅仅是在做事,更是在立心。它巧妙的剥离了儒学中维护等级制度的部分,无限放大民为贵仁政德政的部分。
之前皇帝和士大夫们的做法是什么呢?
剥离民为贵,无限放大儒学中维护等级的部分。
苏文是在反其道而行之,或者说是用魔法对付魔法。
它重新定义了什么是好官,什么是圣贤之道。在之后的翼州,圣贤之道不是在书斋里皓首穷经,而是走在田埂上看着百姓碗里的饭,计算着仓库里的粮。
这一招不是在推翻儒学。
在古代推翻儒学就是在找抽。
他是在利用儒学。
“增设一场府试,从读书人中选拔人才。”此时苏文己经拿定了主意,“本次府试不取八股文章,唯重经世致用之学。”
“三道考题我亲自出。”
“第一题:《孟子》云:“民为贵,社稷次之,君为轻。”然当今之世,豪强兼并,百姓失地,饥寒交迫。请以此圣贤之言为据,阐释“民贵”之真谛,并论“使民有恒产”与“民贵”之关联。”
“第二题析弊策论。我州有田,然多在富户之手;我州有民,然多为富户之佃。富户田连阡陌,而佃户终岁劳作,所得不过果腹,遇灾荒则卖儿鬻女,转死沟壑。此弊之根在何处?长此以往,于国于民有何大害?当以何策解之?”
“第三题务实判答。若委汝为一县之令,奉命推行“分田令”,将使无地之民皆有田可耕。然县中豪强必串联抵制,或隐匿田产,或散布流言,乃至贿赂上官。汝当如何应对,以保政令畅通,又不致激起大变?”
“这三道题,全部都是关于民为贵的!”冯思远张大了嘴巴。
“这三道考题,第一道可以筛选出理念与我等不合之人,第二道题考察洞察力与远见,第三道题考察其执行力和担当。而且全部在儒学经义之内。”冯良才道,“主公不但有极高的行政智慧,对儒学的理解也超越绝大多数读书人,甚至超越了一些大儒。”
“若非如此,剖析不出儒学这两条截然不同的分支。”
“主公若非对儒学了解如此之深,又怎会中状元呢?”冯思远十分同意,“主公考上状元,绝非侥幸。”
当然非侥幸,苏文心说,我可是认真分析过考官的出题心理的。
“历年来,心怀为民请命之志的读书人其实不在少数,比如主公之父。”冯良才感慨,“之前这些有志青年或是被大染缸染黑,或是夭亡,而现在,这类读书人将走上一条康庄大道。”语气一转,“说到夭亡……主公找到了杀父凶手了吗?”
“就在第二天,海家就有宗室成员交待了杀人事实。”苏文感慨一声,“家父在赴任途中经过雷县,刚好海家有一名家族成员在那里经营海盐生意。海家人极其傲慢想让家父前去参拜,那人只是一普通成员,连秀才功名都没有,家父是举人身份当然不愿意折腰。并且义正言辞,说要严查海家在莺歌县的盐税。结果当夜就被那人派人暗杀。”
“刺杀了一名县令之后,海家人不慌不忙,买通当地县令搁置案件。莺歌县的捕快和仵作过来,做成感染风寒而亡的假象。”
“知州黄文彦将公文呈递上去,案子就此被坐实。”
“区区一普通成员就敢暗杀县令,足见海家在翼州有多一手遮天。”冯思远感慨。浑然忘了当初青荷县县令徐志林的死,和苏文父亲的死如出一辙。
在青荷县,冯家照样一手遮天,甚至比海家更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