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苏录惊问。
“我跟踪你三天了。”她虚弱一笑,“我知道你会惹麻烦。果然,今晚就被人盯上了。”
“那你受伤了?”
“没事,爬墙时划的。”她抬头盯着他,“你到底是谁?普通游学生哪有这样的身手?”
苏录沉默片刻,取出怀中密函副本,递给她看。
沈姑娘读罢,眼中闪过一丝震动:“大宗师派来的?难怪……难怪他们会怕。”
“现在你知道了。”苏录正色道,“我不是来观光的。我要把这里的真相写成奏疏,呈报大宗师,请求彻查。”
“你以为容易?”沈姑娘苦笑,“多少人想告状,都没走出县城。你这份奏疏,还没送到省城,就会被人截下烧掉。”
“所以我不会让它走官驿。”苏录取出早已誊抄好的三份副本,“一份藏于身上,一份托付可靠之人送往金陵书院,交予山长;另一份,我会亲手交给林知县,请他代为转呈。三路并行,总有一条能通。”
沈姑娘凝视着他,许久才轻声道:“或许……你真是不同的。”
那一夜,两人共守陋室,谈至天明。
她告诉他哪些乡绅与县令勾结,哪些义士仍在暗中抵抗;他则向她讲述外面的世界,科举制度的弊端,以及自己对“为政以德”的理解。说到动情处,沈姑娘眼中泛起泪光:“若天下多些如你这般读书人,百姓何至于此?”
黎明时分,苏录决定提前返程。
临别之际,沈姑娘取出一枚玉佩,递给他:“这是我父亲遗物,他曾说,若遇真心为民者,便以此相赠。今日交予你,望你不负此心。”
苏录双手接过,郑重收入怀中。
归途舟行如飞,他日夜兼程,不敢稍停。抵达江浦当日,立即求见林知县,呈上详细奏疏及证据清单,包括瓷片、账册抄本、证人名录等。
林知县阅后大惊,拍案而起:“此事若属实,便是重大冤案!我即刻加印密封,八百里加急送往布政使司,并附函请大宗师主持公道!”
同时,苏录也将副本寄往金陵书院,发动舆论之力。
半月之后,朝廷震怒,派出钦差大臣会同按察使赴溧水查案。不出三月,县令贾某被捕,抄家时搜出黄金三百两、田契百余张,皆为民脂民膏所购。与其勾结的豪强十余人亦被法办,部分赃款返还百姓,重建义仓。
更令人振奋的是,沈砚冤案得以昭雪,朝廷追赠其为文林郎,赐谥“贞愍”,并在北山立碑纪念。苏录所献瓷片成为关键物证,被收入刑部档案。
消息传来,江浦全县欢腾。百姓纷纷称赞:“咱们的苏案首,不仅文章做得好,更能为民伸冤,这才是真正的状元郎!”
然而苏录并未因此得意。他在日记中写道:
>“今日所为,不过尽一介书生本分耳。若非沈氏孤女冒死相助,若非干娘教我以良知立身,若非林公肯担风险代递奏章,则一事不成。故功不在己,在于人心未死,在于正义尚存一线。吾辈读书人,当以此自励:不求显达,但求无愧。”
秋去冬来,院试余波渐平。苏录继续苦读,准备来年乡试。而此时,一道新的诏令传遍江南??
大宗师奏请朝廷,设立“实务科”,专考考生对地方治理、财政经济、刑狱诉讼的实际见解,不再拘泥八股程式。首场试点,便选在江浦县。
主考官名单公布之日,众人哗然:除钟钧承外,另有一位副主考,赫然正是??**沈砚之女,沈清芷**。
诏书有云:“贞愍之后,秉节守义,通晓吏治,特擢为试官,以彰公道。”
苏录闻讯,站在院中仰望苍天,久久不语。
良久,他转身走进书房,提笔写下一封信,信封上写着:“致沈清芷小姐台启”。
信中只有一句话:
>“昔年北山夜话,今朝同列考场。愿我们所守之道,终能照亮这人间长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