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銮却急得涨红了脸,指着闻时钦道:“我没瞧岔!前几日晚膳后,我亲眼见你把姑姑拉走了!等姑姑回来时,嘴角都渗着血。分明是被小叔父打了!”
这话倒教闻时钦蓦地记起前几日欲与苏锦绣亲近,偏被这对稚童横插一杠的画面。他心头那点顽劣彻底翻涌上来,挑眉睨着清銮,故意压低声音,痞里痞气地吓唬她。
“可不是?夜里我还能把你姑姑打哭,打得她连声求饶呢。”
清銮本就怕他,此刻被这狠话吓得小脸煞白,觉得姑姑实在是可怜。眼眶一红,豆大的泪珠便滚落下来。
苏锦绣听得心头一跳,只觉他愈发失了分寸,话浑得没边。她忙将清銮揽入怀中,拍着她的背柔声哄道:“傻孩子,那是姑姑自己吃东西不小心咬到的,与你叔父无关。他这会子失心疯了,净说胡话,你别当真。”
见苏锦绣骂了自己,闻时钦也收了方才的劣性,把清弈放了后假意安慰:“是了是了,叔父哪里舍得打你姑姑?分明是她欺负我才对。”说着,他伸手扒了扒自己的衣领,露出颈间隐约的红痕,挑眉道:“你瞧,我这肩颈上全是你姑姑咬的,她可比我凶多了。”
“闻时钦!”
这般真真假假抚慰着,车驾也抵达了目的地,正是通津河渡口畔赫赫有名的今朝醉酒楼。众人陆续下车,清銮清羿牵着彼此的手,抽抽搭搭地哭着跑去找逢寻。
苏锦绣转头,低声教训闻时钦:“你也太不讲究分寸!当着孩子的面胡说什么浑话?若是兄长问起,看你如何交代!”
闻时钦却不以为意,漫不经心笑着:“他要问便问,我还怕了不成?”
“你倒是软硬不吃!”苏锦绣往他腰间软肉掐去,“往后断不许在孩子面前说这些话,仔细教坏了他们!”
闻时钦猝不及防被掐得一激灵,忙不迭讨饶:“明明是那丫头先挑衅我的……”
“她才多大,你又多大?”苏锦绣撂下这句话,便快步朝逢寻那边去了。
逢寻正见两个孩儿哭得抽抽搭搭,蹲下身将他们揽入怀中,温声问道:“怎么了?谁惹我们清銮清羿哭了?”
苏锦绣刚要上前解释,话还未出口,清銮已攥着逢寻的衣袖,哽咽着告状:“父、父亲!小叔父说……说要在夜里把姑姑打哭!你快救救姑姑,莫教小叔父欺负她!”
逢寻闻言一愣,随即起身,目光扫过苏锦绣,又落向随后缓步而来的闻时钦,辩不出情绪。
苏锦绣只觉脸颊发烫,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,闭了闭眼正欲开口圆场,闻时钦却已到她身边,先朗声道:“兄长。”
逢寻看向他,语气平静:“日后行事,当讲究些分寸,莫要戏言无忌。”
闻时钦却趁机含笑道:“兄长有所不知,这两个孩子素来畏我如虎,一见便哭。不如兄长往后亲自照拂,既省得吓了他们,也免了这般无端哭闹,岂不是两全?”
“畏你如虎,让锦绣妹妹带着便是。”
逢寻温声对苏锦绣道:“我素来公务繁冗,这两个孩子又与你亲厚,得你照料,日后必有丰厚谢礼相赠。”
苏锦绣一边含笑道谢,一边掐着闻时钦的后腰,他这才没有继续置喙。
待逢寻带着稚童先行远去,未等她开口,闻时钦已先发制人:“你竟帮着他?”
苏锦绣深知他吃软不吃硬,便轻声道:“我在这汀兰小筑又能住多久?往后不都要去你侯府里了,到时候咱们相处的时日,还会少么?”
这话一出,闻时钦眼底的阴霾瞬间散尽,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。
打情骂俏间,已行至通津河渡口。
不多时,远处船舫缓缓靠岸,一众丫鬟簇拥着一位老夫人款款而下。
她虽手持拐杖,却健步如飞,衣着华贵逾常,绣纹繁复精巧,鲜活气不输年轻人。
祖母登岸便见了她们三个嫡亲儿女,目光一一扫过。
大郎矜贵清冷,二郎丰神俊朗,小孙女娇俏灵动。老人家素来开明,却最疼嫡亲血脉,越看越打心眼里欢喜。
礼数周全后,一行人往逢辰特意包下的今朝醉顶层去,专为给祖母接风洗尘。
“你这孩子,真是有心了。”祖母笑得眼角皱纹都舒展开,精神头十足。
逢寻含笑道:“能博祖母欢心,是孙儿们的福气。”
说说笑笑间便登了楼顶,苏锦绣推窗一看,通津河上风举云飞,澄江如练,顿时觉胸襟都为之一畅。
可谁知将至雅间门口,却见廊柱上留着数道剑劈刀斫之痕,门楣边角亦有细碎磕损,显是遭过横逆。
苏锦绣转头向身旁店家轻声问:“这儿是年久失修,还是出过什么事?”
店家叹道:“姑娘有所不知,上月有位公子醉后耍疯,提剑便四处乱劈,亏得他身旁同伴及时拦阻,方未酿成更大祸端。老身营生数十载,这般桀骜乖张之举,实属初见。”
闻时钦立在一旁,听得分明,他忙不迭抬脚快步闪进里间,生怕店家再抬眼扫来,一眼就认出他便是那始作俑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