凭借耿徽等少数仍忠于他的旧臣接应,以及部分对孟临渊新政不满的地方豪强支持,萧彻在南疆勉强站稳了脚跟,建立了小朝廷,自称正统,改元天复。
然而,逃离时的艰辛与多年的囚禁生涯,早已彻底摧垮了他的身体和精神。
头风之症愈发严重,发作时头痛欲裂,性情也变得更加多疑暴戾。
他深知自己时间无多,急于求成,不顾南疆民生凋敝的现实,横征暴敛,强拉壮丁,试图组建一支足以北伐的军队。
他对麾下臣子动辄打杀,稍有疑虑便视为有二心。曾拼死救他出来的耿徽,因一次劝谏,被当庭杖责,贬为庶民,不久便郁郁而终。
天复小朝廷内,人人自危,怨声载道。原本支持他的地方势力,见其如此倒行逆施,纷纷离心。
第八年,夏。
北伐屡屡受挫,疆土日蹙。
萧彻召来最有能力的燕先生,请他写下一道慷慨激昂告天下臣民讨逆檄。将他如何被罗清音下毒谋害、囚禁逼宫,以及当今太子实为罗家子、混淆皇室血脉的惊天秘闻,全部公之于众。
燕瑜很快便呈上了一篇文采斐然、字字泣血、极富煽动力的檄文。
萧彻看过,大为满意,只觉得胸中积郁多年的恶气终于能一吐为快。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檄文发布后,天下震动,罗清音身败名裂、众叛亲离的场景。
他下令将檄文抄录无数份,派遣心腹死士,不惜一切代价散发至大齐每一个角落,尤其是北方各州县。
然后,他便开始满怀期待地等待。一天,两天,三天……十天过去了。
预想中的天下哗然并未出现。北方依旧平静,甚至传来孟临渊即将在泰山举行祭天祈福大典,以彰盛世的消息。他派出去散发檄文的死士,也如同泥牛入海,杳无音信。
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萧彻。他焦躁地在殿内踱步,反复追问燕瑜缘由。
燕瑜依旧是那副沉稳淡定的模样,只推说或许是路上受阻,或需更多时间渗透。
萧彻想了想路途确实遥远,便也按耐住性子等了几天。
可是迟迟没有消息,他已经厌烦了,直接命左右拿住燕瑜,准备施以绞刑来杀鸡儆猴。
燕瑜微微一笑。
大殿上瞬间涌进一群士兵,气氛剑拔弩张起来。
萧彻皱眉,“燕瑜,你要谋反么?”
“陛下到现在才怀疑臣吗?真是令人失望。”
他迎着萧彻难以置信的目光,缓缓道:“臣,燕国公世子,沈瑜。蒙皇后娘娘信重,特来辅佐陛下……走完这最后一程。”
“沈瑜……燕国公世子……沈瑜?!”萧彻想起孟临渊摄政后,确实重用过此人,原来竟是潜伏到了自己身边!
也不怪他如此重用他,当年他慌乱逃窜,还是化名燕瑜的他出谋划策为他夺得南境。
毕竟南境可不是孟临渊的地盘,想要取得南境绝非易事,他也只当是投奔他的谋臣。
此人才华出众,又能全能辅佐,重要的是不贪名利,南境没什么人知道燕瑜之名,他也就逐步信赖,果不其然能发展成一方势力。
只是没想到一开始就是皇后的人。
萧彻有些难以置信,“那你为何要劝我行仁政?还劝阻了我不少事?”
若不是这些真心为他着想的计策,他也不会这么信任他,毕竟燕瑜冒死劝谏过很多次,他也差点几次真的把他砍了,可惜为他求情的下属太多,他也便不了了之。
夏容与似乎看起来很诧异,“你要是真的那么做民不聊生,我自然是不忍百姓受苦。”
其实萧彻还是过于偏激残暴了,若是没有头风病症说不定还能好点,可惜现在实在是差劲的要命。
他都已经努力控制萧彻作死的程度了,他名声还能这么差,真的纯靠自己的能力和努力。
“怪不得你一开始就劝我不要发布缴文,也是怕我一开始就发现吧,可笑我竟然被你三言两语说动了,我真是个蠢货。”
夏容与似笑非笑,“陛下知道就好。”
“朝中还有谁是你们的人?告诉我,好让我死心,我也活不了多久了,看在君臣一场的份儿上……”萧彻软了语气,“让我做个明白鬼。”
夏容与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袖,淡淡道,“放心吧陛下,你还死不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