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他再次睁眼,光晕已消散,银叶恢复平静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但他心里清楚,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。
一周后,归忆镇迎来第一棵“记忆树”。
那是在镇郊废弃果园的一角,原本荒芜的土地上,一夜之间冒出一棵通体透明的树,枝干如水晶雕琢,叶片呈淡淡的银灰色,每一片都映照出不同的影像片段??有笑声,有泪水,有拥抱,也有离别。树根盘错成复杂的图案,隐约拼出两个字:**唐馨**。
消息传开后,人们陆续前来祭拜。有人献花,有人留言,更多人只是默默伫立。没有人知道这棵树是如何生长的,科学家检测发现它的分子结构介于有机与无机之间,既像植物,又像数据结晶体。
安德森每周都会来一次。他不带花,也不写纸条,只是坐在树下,吹一段口琴。那是他学会的第一件乐器,也是母亲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。
某天清晨,他在树根处发现了一枚小小的金属铭牌,上面刻着一行小字:
>“此树承载所有自愿遗忘之爱。
>它不死,因有人愿忆。”
他抚摸着铭牌,忽然笑了。
原来,唐馨从未追求永生,她只是希望,每一个被舍弃的情感,都能有一个安放之地。
又过了三个月,《情感自主权公约》正式生效的第一年纪念日当天,全球同步举行了“静默仪式”。在东京、巴黎、开罗、布宜诺斯艾利斯……数百座城市的广场上,人们同时关闭电子设备,摘下耳机,放下手机,静静地站立十分钟。
没有口号,没有演讲,只有风穿过人群的声音。
安德森站在归忆镇的钟楼下,身边是千穗,是那位失去母亲的男孩,是曾经烧掉照片的女人,还有无数曾在这里倾诉或沉默的人。他们彼此不认识,却因共同的选择而相连。
十分钟结束时,天空飘起了细雨。
有人开始鼓掌,有人轻声啜泣,更多人抬头望天,任雨水打湿脸颊。
就在那一刻,新生之道再次显现于云端,比以往更加明亮,分支延伸至更遥远的地方。而在其核心,一道全新的频率悄然播送,持续三秒钟,随后化作千万道微光洒向大地。
事后分析显示,那段频率恰好等于人类集体心跳的平均值??每分钟72次。
科学家称之为“共感共振峰值”,民间则称它为“唐馨的回音”。
安德森回到家,发现桌上多了一本陌生的笔记本。封面空白,翻开第一页,只有一行字:
>“如果你读到这里,请写下你最不想忘记的事。”
他拿起笔,思索良久,最终写下:
>“五岁那年,我躲在柜子里哭了整夜。
>第二天早上,有人轻轻打开柜门,放了一颗糖。
>我不知道是谁,但从那天起,我相信黑暗里也有温柔。”
笔尖落下的瞬间,整页纸泛起微光,随后缓缓溶解,化作一缕轻烟,从窗口飘出,融入夜色。
他知道,又一段记忆已被接纳,被珍藏,被传递。
他合上笔记本,走到窗前。
雨停了,月光洒在老桥上,银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,像一颗不肯坠落的星。
他轻声说:“晚安,唐馨。”
无人回应。
但风拂过耳畔的刹那,他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叹息,温柔得如同一句迟到多年的回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