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今钰面色沉重,“这些人当真不长记性!”
“社长,”晓和尚身后那个替刘今钰翻译方言的本地执法说道,“我姓雷,是本地人,最开始是我与如山法师来的蓝山。
“后来我在李荆楚军中待过一段时间,之后又回到蓝山,到山中瑶人那收集情报,对蓝山的员役有所了解。
“我不敢说蓝山员役全是清官,但他们顶着瑶人的压力,坚持在蓝山维护百姓,让百姓手中还有一点余粮撑到社里的赈济——
“他们是有底线的!”
刘今钰不免怔住,晓和尚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雷执法,雷执法本人则很坦然地迎接着刘今钰的审视。
“是我武断了,”刘今钰对雷执法示以认同,“此事,当细细查明后再做判断。彻查南平赈灾一事,便交由你和晓和尚了。”
雷执法又惊又喜,晓和尚倒是并不惊讶地应了下来。
此后一路无话,一行人抵达了原蓝山县城外的窝棚区。
刘今钰跨坐在马上,目光越过破败的窝棚、污水横流的地面,抓住穿着烂布衣服的人群排成的长队向前攀登,抵在粥棚前的蓬头垢面的杨文煊身上。
有人欺近杨文煊,耳语了几句,杨文煊立即往北方看来,两人的目光远远地撞了一下。
几人护卫着杨文煊向北走来,刘今钰跳下了马。
杨文煊看了看刘今钰的右肩,笑道,“好了伤疤忘了痛,稍稍恢复些便骑马,不晓得伤筋动骨一百天?”
刘今钰白他一眼,“去你丫的,老子是右肩被周烈那狗杂种扎伤,又不是腿!还有,老子还没找你算散播老子谣言的账哩!”
“你还提这事?白白让你占了便宜!”提及所谓“谣言”,杨文煊至今都觉得有些好气又好笑,“老子说你伤重,本是为了压一压你们的好战情绪。
“一则,让你老老实实回到后方养伤;二则,见好就收,好不容易有一个暂时休战的时机,何苦再打下去,争那几块地不如先经营好原有地盘。
“哪曾想你手底下那几个人如何也劝不住,一定要为你复仇,好像你已经死了一样,硬生生将柳州府城啃了下来。
“老子还没反应过来,象州跟武宣也打下来了。钱象环那怂货扔了平南县,缩进桂平城,想用那座府城换他后半生的富贵,你答应了么?”
“没答应,”刘今钰笑道,“这浔州的局势,与失去周烈的柳州无甚区别,甚至比柳州还差,毕竟浔州比柳州小,且无后方的石之碧支援。
“周烈一死,柳州官兵心惊胆颤,根本不敢与我社为敌。这也是他石之碧的报应,他能跑,别人便不能跑了?
“柳州如此,浔州更不堪。老子拿下桂平城易如反掌,何需他投献?他要么老实接受公审,我酌情减刑,要么立下更大功劳……”
杨文煊摇摇头,“你消停些罢!”
说着他指了指南边施粥的场景,“看看这些灾民,这只是一小部分。光南平这样的小县,且灾情尚不严重,每日赈灾成本便接近二百两。崇祯年后期……”
他忽地意识到了什么,顿住话头,扬手让身边护卫下去,与刘今钰走去一旁。
“崇祯年后期,南方也会出现大范围的旱灾、洪灾、蝗灾,包括湖广。南平,只是一个开始。”
刘今钰的目光重新回到那些嗷嗷待哺的饥民,“我知道,我们需要将一部分的精力和钱粮用在预防大灾上。”
顿了顿,她道,“既如此,不如以工代赈……”
“你莫非以为以工代赈是不要钱的?”杨文煊无奈道,“以工代赈确实能赚回赈灾所用钱粮。但工程还有别的成本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