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脸对脸站着,月色朦胧中,可以看到对方眼睛里的依恋。
两人都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,同时别开头。林深手脚都很忙的样子走了,阮青钰忍不住笑他。
笑着就笑红了眼眶。上一世,阮青钰私奔林深的时候,心窍未开,林哥哥对她好,她亲慕林哥哥,她觉得这就是爱。直到林深牵着她的手走出林府的那一刻,她见他侧影挺立,为自己支起了一片天,那时心跳如擂,才知道什么是情动。
重来一世,她知道,在她懂得情动之前,林深已经爱她了。
而她私奔林深,究竟是因为爱他,还是要救自己。她不敢去想答案。
她亏欠他的不只有前程。
她做的事情,对林深何其不公。
她何其自私。她为了自己不顾念家人,林深却是为了她不得不舍弃家人。
林家待林深,可从来都是视若珍宝,林证夫妻、林老太太,都是最爱林深的家人,不是可有可无的亲缘。林深割舍这些的痛苦,是后来多年相处中,她才明白的。她阮青钰何德何能,值得如此。
她不想再误了林哥哥。
但是她想再嫁给林哥哥。
那一世相伴,再见怎么可能只如初见。有的人,就是重活一次,也会再一次爱上他。
若这是天赐的机会,也许就是给她一个机会,让她能够嫁给林深,不是私奔,不是做妾。她要明媒正娶、凤冠霞帔,做他的妻子,堂堂正正与他并肩。
这几日,三姑娘和阮青钰说话,有意无意问起什么时候能去阮青钰院里做客,阮青钰总是说快了。
今儿下了学,阮青钰找三姑娘说话,面露难色:“三姐姐,我可能不能招待你们好茶了。”
“这是怎么说?”三姑娘忙问。
“我听父亲说,州里来了一位新同知,等父亲得了好茶叶,要去送给新上司,不能给我了。”阮青钰有些沮丧。
“三叔平时最是风雅,不喜攀附,什么重要的事情,要去给这位新同知打点?”三姑娘疑惑。
阮青钰左右看看,见无人,又凑近了些说:“我也不知道,只听说,新来的同知姓赵,出身齐鲁大族,族中在朝中很有势力,比那个年轻的白知州还有体面,大家都去拜见,父亲若不去也不好。还说他喜好排场,最爱饮茶,这可是父亲好不容易打探来的消息,若是带的礼不好、不够,是不行的。”
“那……那三叔的同年还会上门吗?”
“这应该是会的,那位叔伯不是本地人,本人或许不能亲至,礼是一定会到我们家的。”
阮青钰太知道二房的意思了。
父亲做着主簿,又好交际,是场面上的人,人情往来繁重。但既是往来,该是有出也有进。可那些因着父亲的人情来的好处钱物,只要到了阮家,绝大部分都被二房贪占,还人情的时候却算作父亲的。父亲的俸禄和一些别的收入,都搭在里面。
这不是少爷姑娘辈能做主的事情,是二老爷二奶奶的手段。所以阮青钰早早散布消息给三姑娘,让她把话传回去。他们喜欢拿,就让他们拿个够。
上一世,因着丁伯受伤,来送茶叶的都是生面孔。这些伙计是顺路而来,着急要去码头。以为茶叶年年送,阮家定是都清楚,也没多余的交代,把东西品类数量交接了,就匆匆走了。一开始,阮家都没弄清是什么人来送什么东西。
阮青钰要的,就是这一时半刻的不清楚。
台子搭了,接下来就要找角了。
阮青钰这几天让卷秋悄悄探听了一下家中各院的下人,找到了她想要的人。
晚饭时,她说今天的甜汤格外好喝,想问问如何做的,就让卷秋去带来厨娘。
卷秋带来了一个女孩,瘦弱却清秀,若不是拖着一条微跛的脚,本该是一块美玉。
“甜汤是你做的吗?很好吃,我很喜欢。”
“四姑娘过奖了”,女孩很拘谨,“姑娘想知道汤的做法,用料倒简单,就是程序繁琐些,不如取纸笔,我写下来,好过听记。”
“你还会写字?”阮青钰故作惊讶,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阮青钰其实都知道,她叫时霜。
时霜原也是好人家的女孩,读过书会写字,家里犯了事,女眷被发卖。她就到了阮家。在阮青钰回魂的前几天,时霜伺候三姑娘去二奶奶娘家做客时犯了错,被罚了一顿板子。她本就不强健,一顿板子打坏了腿,被打发去了厨房帮闲打杂。
她会知道这些,是因为上一世时霜在厨房待了一阵子后,就被大姑娘要到身边了。后来大姑娘出嫁,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大丫鬟,就只带了时霜。
那时大奶奶曾劝大姑娘,说时霜腿脚不好,带过去不好看,怕叫人看轻。大姑娘却坚持,说时霜做得一手好甜汤,她离不开。
事实证明,大姑娘眼光是好。阮家败后,大姑娘在白府不可谓不艰难,但靠着时霜,两人一同撑住了。
这样的人,有的不会只是心机手段,更是忠诚,可以不辨是非不问对错的忠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