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将军掌上明珠韩秀宁自幼跟着哥哥韩硕在行伍间长大,也不扭捏,自告奋勇走上前来。
她一身鹅黄色对襟长裙,长发挽起侧云髻,用红宝石珠子做点缀,显得轻快又明朗,“臣女愿入宫陪伴德妃娘娘凤驾,秀宁擅琵琶曲,也愿为景珩殿下……和德妃娘娘排解忧愁。”
韩姑娘所言不虚,一曲龙行吟的琵琶曲弹得荡气回肠,女眷中也不少人赞叹,“韩家姑娘不是小女子做派,倒是爽朗大气,很讨人喜欢。”
薛景珩神情如常,漫不经心地捏着酒杯,指尖转动,偶尔扫了一眼韩姑娘的琵琶,眼中无波无澜,目光深沉且冷淡。
德妃跟韩夫人对视后,原本欣慰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,眼中闪过一抹怒意,细长的护甲轻触着杯缘,眼眸低垂饮下半杯甜酒,掩饰住眼中的情绪。
随后王尚书幺妹也不甘示弱,七步间脱口而出一首临江仙贺寿词,再配上一手精妙的潇洒草书,赢得阵阵喝彩。
《临江仙·贺寿》
四十五秋云外过,庭前玉树初成。
琼筵开处晓风清。蟠桃仙露种,云髻向春生。
犹记裁笺灯影下,更怀陶母截发情。
芝兰室暖月长明。从今松柏岁,长伴凤凰声。
“不愧是书香门第,辞藻生香,书法风流,妙极!”华夫人瞧着十分满意。
最后一个上场献艺的是赵校尉的长女,赵清蘅。
赵清蘅带着长长的白纱遮住面容,向德妃娘娘折腰下拜,柔声开口:“臣女资质粗鄙,愿为大家献舞一曲,一愿德妃娘娘祥康金安,二愿华夫人长乐无极,三愿淮安王殿下平安千岁。”
德妃娘娘满意地颔首,轻垂眼眸,一旁立侍的冯嬷嬷会意抚掌,一排早已准备好的乐师立即上前。
随着轻柔的笛音,悠长的水袖在赵清蘅的掌上绽开,她面纱覆面,只露出一双眼眸,盈盈若秋水,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,连宴上的喧嚣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。
那些投向她的目光里,有惊叹,有贪婪,更有些许鄙夷——赵校尉官职不高、为人窝囊,何德何能,生出的女儿竟然如此婀娜娇俏,似是一段月下风流的惊鸿影。
赵清蘅舞技卓绝、步伐轻盈,轻移腾挪间步步生花,柔美的腰肢轻折,仿若九天仙子降凡尘。
当乐曲渐至尾声,她缓缓转身,似不经意间一步踏错,薄纱轻扬而落。
德妃娘娘唇角微扬,殿中一片惊愕,目光尽数落在她面上,不少人露出错愕的表情——赵清蘅的容貌竟然酷似从前歌舞司已故的萧音姑姑!
路遥的目光霎时凝住,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抖,酒液溅落在桌案上。记忆如潮水般涌来,他不禁抬头望向薛景珩。
像!实在是太像萧音姐姐了!
而赵清蘅见众人神色异样,含羞带怯退开一步,仿佛受惊的小鹿。眼神却是不经意地望向景珩,女儿家心事无所遁形。
场中瞬间陷入短暂的寂静,二皇子也转头看向薛景珩,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窥探些什么。
众所周知,歌舞司的萧音与薛景珩交情匪浅,若不是因为五年前,萧音姑姑失足落水早逝,恐怕有机会成为一对佳偶。
薛景珩慵懒地倚在椅背上,把玩碧玉簪的手略微一顿,眼中浮现一抹惊讶,但这情绪只一瞬便被掩盖。
他指尖缓缓摩挲着碧玉簪的动作不急不缓,仿佛是在漫不经心地打发时间,丝毫没有将赵清蘅放在眼里,方才的异样只是错觉。
半晌,薛景珩才微微侧头,对上二皇子审视的眼神,“德妃娘娘安排的歌舞果然有趣。”语气淡然,带着一丝不经意的调侃,仿佛方才的变故全然未曾入他的心。
赵清蘅察觉到薛景珩的冷静反应,眼中掠过一丝意外,却很快低眉敛目,假装手忙脚乱地重新覆上面纱。
二殿下怜香惜玉地解围道,“其余倒也罢了,只是景珩觉不觉得这水袖舞似曾相识?赵姑娘舞技高妙,颇有些原来宫里歌舞司萧姑娘的模样?”
路遥腹诽道:“真是难为二殿下,不知从哪里搜罗出的美人,天下竟然有如此神态神似的两个人,只是眼睛不像……”
似乎不料二殿下有此一问,薛景珩回忆思索道:“形似而言,难得精髓。”
赵清蘅闻言强压心中失落,恭顺地低眉敛目:“萧姑娘乃天下第一舞姬,技法自然上上成,清衡天资粗鄙,让诸位见笑了……”
她的话还没说完,只见淮安王府的侍卫匆匆赶来,“王爷,不好了,暖玉阁走水了!”
薛景珩手中的碧玉簪滑落在地,碎裂的声音清脆,冷冽的声音带着他不自知的紧张,“她人呢?”
二皇子闻言,审视的目光寸寸刮过薛景珩的每一分神色变动。
他眼尾缓缓一压,似嗅见血气的猎鹰——端庄的笑容还挂在唇角,可眼底早已铺开一片沉沉的疑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