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自己来……”
“别动!”药香氤氲间,指尖轻擦过她泛红的肌肤时,察觉到手腕细微的颤抖和抗拒,薛景珩忽然抬眸颦眉:“靖雪,你在怕我?”
目光如刃,似要剖开她所有伪装。
药膏沁凉的触感让她脊背发僵,昭昭却鬼使神差地想起陆子晏手腕上也有一个伤疤,似乎是自幼便有的,也不知道如今还疼不疼。
“在想什么这么出神?”薛景珩声线平稳,却比平日低了半分,目光凝在她脸上有些不满。
昭昭慌乱中抽回手,珊瑚镯子撞在案几上铮然作响,“男女有别,还请淮安王自重,免得玷污了王爷清誉……”
薛景珩慢条斯理合上瓷盒,咔哒一声轻响,“你前几日还唤我景珩哥哥,为我抚琴……今日又对我避之不及?”
昭昭斟酌着语气顿了顿,抬眼时沉静如水道:“靖雪前几日顽劣无知,做下刺杀的蠢事,不过是一时被执念蒙蔽心智……言家族倾覆归根结底是因为党争,成王败寇而已,许是还有功高者必危的缘由……”
“……只是我那时年幼,还分不清,是恨你,还是恨这局里再无人可恨。”
这些话语是她入府前便想好的说辞,如今垂下眼眸,又斟酌着语气开口道:“承蒙你还念着昔日兄妹情分,对我手下留情……待我伤势稍好,便会自行离去,不再叨扰。”
“唯有一件事”,她抬眸打量着薛景珩的神色如常,方放心继续道:“我随身携带的碧玉簪不见了,倒不是什么值钱的珍宝,只是……故友之物,若府里有人拾到,还请归还。靖雪感激不尽。”
“兄妹?”
薛景珩神色骤冷,唇角微扬,却无半分笑意。
他声音带着一点几不可闻的嘲意,像是自问,又像在克制心口翻涌的某种情绪,“薛家族谱中只有一位兄长薛景彻,我竟不知自己何时多了福安郡主这样一位聪慧可人的妹妹?”
薛景珩从怀中取出碧玉簪,碧色温润,簪身雕着粗陋的兰花纹。
“果然在你手里”,昭昭眼神一紧,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去夺。
他轻巧一避,簪子擦着她指尖而过。
她神色慌乱,连掩饰都来不及。
薛景珩目光沉沉地望着她,指腹缓缓摩挲着簪身,语气冷淡道:“你果然在意它。”
“云想衣裳花想容,女子爱惜发簪有何奇怪?”昭昭难得带了怒气。
“是吗?”薛景珩唇角微勾,“可我记得福安郡主从前最厌金银玉器?说它老气横秋,不如珍珠灵动娇俏。”
她指尖悬在半空,强自镇定:“女子善变,到了年岁喜欢的东西到底有所不同。”
“是么?”
薛景珩忽然逼近,身上沉水香混着寒意笼罩下来,“那到底是谁让你转了性子?”
“还给我!”她伸手去夺,被薛景珩侧身避开。
他垂眸凝视碧玉簪良久,神色一点点沉下去,碧玉的水头出的极好,不是寻常物件,但是雕刻的花样粗糙简陋,倒像是手工雕刻的定情之物……这支簪子,她竟这样紧张。
“这支碧玉簪”,他低声语气骤冷,“到底是谁送的?”
“故友相赠的礼物罢了。”
薛景珩冷笑,“我与郡主自幼相识,竟不知道你还有这般珍重的故人?……过去任性起来,金玉玛瑙的首饰也不知道摔了多少,如今不过是个质朴粗刻的玉簪,也值得金尊玉贵的言郡主亲自向我开口求!”
薛景珩面色不善,“过去离开这五年,你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?”
昭昭微微怔楞,语气迟疑道,“我……”
薛景珩忽然抬手,一把握住她的手腕,力道不重,有压抑的怒意,“既然此刻不说,那就一辈子别告诉我……”
他声音低哑却带着一丝锋利。
“薛景珩!”昭昭终于从伪装的面具下逃逸出几分不安神色,“你到底想如何?”
“你若是心中有了旁人,还为什么还要回来我身边?”
薛景珩忽然发力,将她拽至身前怀中。温热的吐息拂过她轻颤的睫毛,“既逃了五年,早已抽身世外,何必回到临安城再自投罗网?”
窗外惊雷炸响,照亮他眼底翻涌的暗潮,暴雨骤至打湿两人纠缠的衣摆。
薛景珩忽然低头咬住她颈侧小痣,在惊呼声中呢喃:
“靖雪,为什么偏还回来,还要闯入临安城的残局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