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军大帐之内,死寂。
俞涉那被劈成两半的尸体,仿佛还横陈在每个人的眼前,浓重的血腥味,似乎穿透了营帐的帆布,钻进了每个人的鼻孔。先前因鲍忠之死而产生的些许骚动与议论,此刻被一种更深沉的恐惧与耻辱所取代,彻底凝固了。
诸侯们一个个正襟危坐,眼观鼻,鼻观心,谁也不去看谁,更不敢去看主位上脸色铁青的盟主袁绍,和那个失魂落魄、瘫坐回席位的后将军袁术。
大帐的帘子被寒风吹得“呼啦”作响,成了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声音。这声音像是无情的嘲讽,一下又一下,抽打着在座每一位“英雄”的脸。
他们是响应檄文,前来讨伐国贼的天下豪杰。可如今,大军兵临第一道关隘,却被敌方一员偏将,连斩两员大将。这哪里是讨贼,分明是千里迢迢赶来,排着队给人家送人头、涨威风!
袁术的脸色由白转红,又由红转紫,最后化为一片死灰。他感觉全天下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,那些目光里充满了讥笑与鄙夷。他张了张嘴,想说几句场面话,却发现喉咙干涩,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俞涉是他麾下的骁将,是他挽回颜面的最后希望,可这希望,碎得比鲍忠还要彻底。
“咳!”
一声不合时宜的轻咳,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冀州刺史韩馥,正端坐席间,他理了理自己的衣冠,脸上带着一丝与这凝重气氛格格不入的、矜持的微笑。
韩馥的心情,其实颇为复杂。一方面,他对华雄的凶威感到心惊;另一方面,看到自己的老对头袁绍,以及一向看不起自己的袁术接连吃瘪,心中又隐隐有一丝快意。他觉得,这正是他冀州集团展现实力的绝佳时机。
他缓缓站起身,目光扫过众人,最后落在袁绍身上,朗声说道:“盟主不必忧虑,袁公路亦不必气馁。不过是区区一个华雄,何足挂齿?我观他刀法,虽勇猛有余,却章法不足,不过一介匹夫罢了。”
此言一出,帐内众人神情各异。袁术像是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稻草,眼中爆发出希冀的光芒。而曹操则微微眯起了眼,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高谈阔论的冀州牧。
坐在末席的李玄,端起面前己经凉透的茶水,轻轻抿了一口。他的【洞察】能力,甚至无需刻意发动,韩馥头顶那几条灰色的词条便清晰可见。
【好大喜功】、【外宽内忌】、【志大才疏】。
李玄的嘴角,勾起一抹几乎无人察觉的弧度。他知道,今日这出大戏,最精彩的丑角,终于要登场了。
“哦?”袁绍精神一振,连忙问道,“韩使君莫非有良将推荐?”
韩馥抚着短须,脸上露出自得的笑容,他刻意提高了音量,确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清:“我有一上将,姓潘,名凤,手使一柄百二十斤的开山大斧。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,曾在冀州一合斩杀黄巾渠帅卜己!有他出马,斩华雄之头,如探囊取物耳!”
“上将潘凤!”
这个名字一出,帐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。冀州地界,确实流传着潘凤的威名,说他力大无穷,勇冠三军。此刻被韩馥这么一吹嘘,那些本己心灰意冷的诸侯,心中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。
“好!”袁绍猛地一拍案几,大喜道,“既有潘将军这等英雄,何愁华雄不破!速请潘将军上帐!”
韩馥得意洋洋地对着帐外喊道:“来人,去请潘将军!”
片刻之后,帐帘被猛地掀开,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般的壮汉,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。他头戴镔铁盔,身穿鱼鳞甲,肩上扛着一柄长柄大斧,斧刃在帐内灯火的映照下,闪烁着森然的寒光。他每走一步,脚下的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震动,那股子彪悍之气,扑面而来。
“末将潘凤,参见盟主,参见我主!”潘凤将大斧往地上一顿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,震得众人脚下都是一麻。他声如洪钟,脸上满是傲然之色。
“壮哉!”袁绍看着潘凤这副卖相,心中大定,起身赞道,“有潘将军在,我等无忧矣!”
韩馥更是笑得合不拢嘴,他指着潘凤,对众人说道:“诸位请看,我这员上将,如何?”
“威武!”
“真乃天神下凡!”
帐内响起一片恭维之声,先前那压抑的气氛,被这突如其来的希望冲淡了不少。
潘凤听着众人的赞誉,更是挺起了胸膛,他环视一圈,目光在孙坚、曹操等人脸上一一扫过,最后落在了李玄的身上,看到李玄只是个面带微笑的年轻人,便不屑地移开了目光。
他对着袁绍一抱拳,瓮声瓮气地说道:“盟主,听闻那华雄在关外嚣张,可敢让末将前去,取他首级,为我联军壮壮声威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