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梁笑着拱手,谢过他的称赞,“后曲阳连续五日无新增灾民,才算是解除疫情,本月望日,魏兄与我才正式结为异姓兄弟。”
荀衍说道,“此事我亦略有耳闻。我有一友人,曾随其长辈赴钜鹿观礼,我有幸在他府上,拜读过三郎那本《在岳之阳》诗文集。”
荀彧闻言,不禁埋怨:“兄长好不仗义!既己看过,却不带我同去!”
荀衍横了他一眼,“我所交往皆是冠盖之士,你一个未及冠的束发少年,我怎好随意带你登门?”
张梁笑道,“荀兄弟莫急,谒舍之中便有,我让人去取了来。”
荀彧连连点头,“三郎有随从在侧,不如让他们去取,顺便将谒舍客房退了,行装也一并带过来,今晚就住在家中。”
张梁郑重地说道,“荀兄弟,那不是我的随从,那是我的生死兄弟。”
荀彧赶紧拱手致歉,“是彧唐突了,请张兄莫怪。”
张梁去到厅堂旁边的耳房,叫过赵雷与赵云,“我这两位生死兄弟,乃是忠良之后,其父曾是幽州带方长,殉国于高句丽寇边之战。”
说着指着两兄弟开始介绍,“这位是兄长赵雷,这位是弟弟赵云,现跟随田元皓先生学习,文采斐然,弓马娴熟,见我此次游学,便一路同行,增长见闻之外,也顺带保护在下。”
荀家叔侄与赵雷兄弟相互见礼之后,张梁让他们将箱箧留下,先去谒舍将行李收拾好,然后再带过荀府来。
他的诗集与礼品,其实都在空间,但没有外物打掩护,不方便凭空拿出来。
荀彧问道,“三郎,你所说有感而发,我亦时常心有所感,却不能发而为文,不知是何故?”
张梁笑道,“荀兄弟家学渊源,才学眼界自是不差的,所欠者,大抵是阅历罢了。”
荀攸笑道,“西叔,等你到我这个年纪,自然就能有感而发了。”
荀彧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,这大侄子真不省心,“那三郎与我年纪相仿,为何却能写出来。”
张梁摆摆手,止住了两叔侄的争执,温言说道,“我之所以能有感而发,或许与我的过往经历有关。”
荀衍三人齐齐说道,“愿闻其详。”
“在下虽忝称留侯之后,然家道中落己久,自幼清贫,室无余财。”张梁并不讳言出身,“少年时便躬耕于野,今年初春入山垦殖,竟遭山猪冲撞,险些丧命。”
几人见他如今精神奕奕,中气十足,想必身体早己康复。
张梁神色平静,眼中却是有些酸楚,他想起了自己与前身的父母,接着说道,“数年之前,双亲亦皆亡于疫病。故而此次瘟疫来袭,我致书田先生时,字字句句,皆是肺腑之言。”
“文章合为时而著,歌诗合为事而作,唯有真情实感,才是最能打动人。”
听他说幼年父母双亡,堂前屋后的几人都唏嘘不己。
谁能想到,这位谈吐从容、才华横溢的少年,竟有如此坎坷的际遇。而他如今展现出的豁达与睿智,更令在座者为之动容。
荀衍到底还是年长几岁,见张梁谈及身世时气氛略显低沉,赶紧将话题转移,“三郎‘文章合为时而著’一句,实乃至理。纵观当今文赋,确有不少堆砌辞藻、无病呻吟之作,如三郎这般发自肺腑、关切时事的,实在难得。”
这时,坐在一旁的荀彧沉吟片刻,望向张梁,轻声问道,“彧有一事,心中所思与张兄所言略有不合之处,想请张兄为我解惑。”
张梁看着他,示意他但说无妨。
荀彧道,“张兄所言‘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,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’,而昔者董子有言‘天之立君,以为民也’,若君不能为民,士人之忧,当在君耶?亦或在民耶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