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人早己得报,亲自迎出县衙阶前,执礼甚恭。这次剿灭了盘踞滏口陉多年的山贼,即便再隆重些也不为过。
赵咨为众人一一引荐,县令叫耿鄙,县丞名为彭伯——这名字倒是个占便宜的。
听说张梁乃是留侯之后,魏超是魏氏公子,几人对他们的态度又好了几分。
众人进了县牙,在堂中依次落座。
赵咨率先禀报,“明府,此次剿贼得胜,张公子当居首功。他昨夜亲率数十人潜入贼寨,天明之前以火攻破敌,一举擒获贼首,并俘获山贼数百。”
耿鄙眉头一皱,“那匪首如今在何处,可曾一并押解回来?”
赵咨面色一僵,道,“昨夜看守一时疏忽,匪首被掳掠上山的妇人围殴致死,早己气绝身亡。”
彭伯闻言长舒一口气,严肃说道:“匪首虽死,也不可轻饶。当枭首示众,诛灭其家!”
赵咨微微一笑,说道:“彭县丞,被殴杀的贼首张固与张英乃是亲生父子,家中己无他人,可说是满门尽灭了。”
“嗯!”得知贼首张固父子都己经伏诛身死,耿鄙点了点头,转头看向张梁,含笑赞道,“早闻张公子胆略非凡,武艺过人,今日一见,果不其然。夜探贼寨、智破群寇,真乃少年英雄!”
彭伯也在一旁附和:“张公子以寡击众,出奇制胜,实令我邯郸百姓得享安宁。”
张梁心中暗道,无事献殷勤,非奸即盗。我与你们素未谋面,这“早闻”又是从何说起?
他清楚记得,耿鄙和彭伯两个人的名字,赫然就记在张固的那册账簿之上。此时见二人神态自若,还说着这么冠冕堂皇的话,不懂点厚黑学,还真难在这官场中立足。
但此时也不是翻脸的时候,张梁拱手致意,笑道,“哪里哪里,明府过誉了。此次平定匪患,全赖邯郸、曲梁两县合力出兵、协同进剿。”
“在下不过是恰逢其会,侥幸制住了几名醉酒的匪首。真正肃清贼寨、安定地方的,是天明后赶到的两县官兵——赵县尉与张县尉调度有方、冲锋在前,方为此战首功!”
“被贼匪掳掠上山的妇孺与百姓,有百余人,在下准备带回钜鹿安置。”
身边的魏超听得这话,眼睛瞪得滚圆——三郎你这是做什么?这到手的功劳岂有往外推的道理?
他吸了一口气,刚要开口,却被张梁在桌下轻轻踢了一脚,又见对方微微摇头示意,只得强压话语,悻悻坐了回去,吐出一口气,一脸闷闷不乐。
耿鄙闻言,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之色,与身旁的彭伯、赵咨以及张登对视一眼,不禁抚掌大笑,
“哈哈哈哈,张公子不仅胆略过人,更兼胸怀豁达、通达世事!既如此,此番战报便依公子所言拟定。彭县丞,稍后便劳你执笔,将二位县尉的头功写明白。”
“至于百姓愿意跟公子回钜鹿的,你只管带走便是。”
张梁谦虚了几句,毕竟山寨的好处他占了大头,自己不是朝廷职官,这头功的虚名对他而言,没有半点好处,不如送个顺水人情,将这军功分给真正需要之人,反倒可以结个善缘。
他从袖袋中取出一卷纸质供词,双手递给耿鄙,说道:“耿明府,此为贼首张固等三人的画押口供,详尽记录其多年恶行。其中刘豹籍属陈留,非赵国所辖,还请明府加盖官印确认,在下愿亲赴陈留配合究办。”
“此乃何物所制?竟如此轻软?”耿鄙接过供词,随口问了一句。
还没等张梁为留侯纸代盐,他己经拍案怒起,“岂有此理,这刘豹、刘虎兄弟为祸多年,恶行累累,竟能从山贼摇身一变,成了襄邑大户,此事耿某既己知晓,断不能容!”
他看向身前的赵咨,“赵县尉,你即刻整备人手,择日与张公子同赴襄邑办案。此前曲梁县来报,称襄邑刘氏勾结山贼,买凶杀人,尚属嫌疑;如今铁证在此,根本就是贼首出身——依汉律,盗匪杀人,当处族诛之刑、抄没家产!这般处置,还算便宜了他们!”
张梁连忙向耿鄙、赵咨二人道谢。
赵咨领命起身,就要去外面整备人手,张登见状也跟着一起出去,他还要赶回曲梁县复命。
此时县丞彭伯己命人取来竹简,正准备书写军报。
张梁见状,从袖袋中取出一叠素白纸张,笑着递过去,“彭县丞,此物名为‘留侯纸’,质轻性韧、书写流畅,远胜竹简繁重。”
彭伯接过纸张,用手指轻轻揉搓,不免啧啧称奇。他便以竹简为镇纸压住一角,蘸墨挥毫,不多时便将军报写好。
吹干墨迹后,他先将文书递予耿鄙过目。
耿鄙细细看过,转而递向张梁,含笑道:“张公子,军报之中对你与曲阳义兵的壮举,只简述了几句,你也一同看看吧。”
张梁双手接过,定睛一看,心中不由暗道,好家伙,这还真是简述——我曲阳义兵夜袭破敌,忙了半宿,竟只浓缩成了十五个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