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有人瞬间抄起武器,紧张地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。王雷忍着痛,单手持枪挡在李峻身前。
灌木丛窸窣作响,几个跌跌撞撞、浑身同样沾满泥血的身影踉跄着钻了出来。是运输队的队员!大约西五个人,个个带伤,脸上充满了惊恐和疲惫。
“周政委!是你们!”为首的一个队员看到周斌,几乎哭出来,“我们…我们跑散了…柱子队长他…他为了引开鬼子,往另一边跑了…”
又一个坏消息。张铁柱生死未卜。
“还有没有其他人?”周斌急切地问。
“不知道…太乱了…那黄烟…”队员心有余悸地摇头。
此刻,加上新汇合的这几人,他们这支残兵也只剩下十一二人,几乎个个带伤,弹药殆尽,粮食空空。
周斌清点着人数,检查着所剩无几的物资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。王雷焦躁地来回踱步,像一头困兽。赵立帆一边照顾李峻,一边忧心忡忡地看着仅剩的那点磺胺药。
李峻虽然无法动弹,眼睛也闭着,但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弥漫的绝望、焦虑和不知所措。指挥官的本能,如同深埋于灰烬下的余烬,在这一片混乱中开始微弱地复苏。他无法思考太复杂的问题,但一个最核心的念头逐渐清晰。
他极其艰难地,再次睁开了眼睛,目光比之前稍微凝聚了一点点,看向了周斌。
“…不能…停…”他声音微弱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,“…目标…”
周斌立刻俯身过去:“队长,你说。”
“…北…医院…”李峻吐出几个关键词,呼吸又有些急促,“…药…必须…送到…”
他是在用最后一点清醒的意志,重申他们的使命。药品在谁身上,队伍还剩多少人,这些细节他无法处理,但他抓住了最核心的东西——方向和任务。
周斌瞬间明白了。李峻在提醒他,不能因为悲伤和混乱而迷失。只要还有一个人,只要药还在,任务就没有失败。必须继续向北,找到医院,这既是承诺,也是他们这支残存在绝境中唯一能抓住的意义。
“我明白,队长。”周斌重重地点点头,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,“你放心休息。我知道该怎么做。”
他站起身,目光扫过眼前这群伤痕累累的士兵,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果断:“清点身上所有药品,集中保管。我们还有多少人,就带多少药走!牺牲的同志不会白死,我们活着的人,必须把他们用命换来的东西,送到需要的地方!”
他的话像锤子一样敲在每个人心上。悲伤和恐惧依旧存在,但却被一种更沉重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暂时压制了下去。
王雷停止了踱步,狠狠抹了一把脸:“对!妈的,老子就是爬,也要爬到地方!”
赵立帆将最后一点磺胺小心收好,眼神也变得坚定。
李峻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心力,再次陷入昏睡,但这一次,他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。
周斌根据李峻提醒的方向和之前模糊的记忆,迅速做出了决定:“我们不能在原地停留。鬼子很可能还在搜捕。我们向西北偏北方向走,避开沼泽,沿着山脊线尝试前进。目标是找到水源,并尽可能识别方向。”
队伍再次行动起来。这一次,虽然人数更少,处境更惨,但核心的意志却被重新唤醒。他们用树枝和绳索制作了更简陋的拖架,轮流拖着昏迷的李峻,相互搀扶着,沉默而坚定地,再次没入了无边无际的、黑暗的原始森林。
希望如同李峻方才睁开的眼睛,微弱,却真实地存在过。而他们将背负着逝者的遗志和生者的责任,朝着那微光所示的方向,艰难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