句章城头的烽烟尚未散尽,刘裕己率残部踏上归途。
二百三十七人,人人带伤,却步伐整齐,目光如铁。
他们抬着阵亡弟兄的遗体,沉默地行走在初春的寒风中。
路经村庄时,意想不到的景象出现了——百姓自发聚集道旁,箪食壶浆,跪迎凯旋之师。
“刘都尉!京口刘都尉!”呼喊声由远及近,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迎接的行列。
一个白发老妪颤巍巍端来一碗热汤:“将军,喝口热乎的吧。我那不孝子也在孙恩军中,但将军杀的是祸害百姓的叛贼,老身。。。老身谢过将军!”说罢竟要跪拜。
刘裕急忙扶住老人,喉头哽咽。
他想起小七临死前的笑容,想起那些再也不能回家的弟兄。
这一刻,他更加明白自己肩负的是什么。
距京口还有十里,一队骑兵飞驰而来。
为首者竟是刘穆之。
“德舆!”刘穆之滚鞍下马,紧紧握住刘裕的双手,“句章大捷,震动朝野!好一个京口刘裕!”
刘裕却单膝跪地:“参军,末将请罪。出征五百弟兄,仅带回二百三十七人,折损过半。。。”
刘穆之扶起他,正色道:“以五百新兵破数万之众,烧其粮草,解句章之围,古今罕有!阵亡将士抚恤加倍,他们的家人就是刺史府的家人!”
回城路上,刘穆之与刘裕并辔而行,低声道:“德舆,此战意义非凡?朝廷对孙恩之乱一首束手无策,你这仗打出了北府军的威风!刘刺史己上表为你请功。”
刘裕沉默片刻,忽然问道:“阵亡弟兄小七,家中还有何人?”
“有个老母和妹妹,住在城南棚户区。”王仲德答道,“他爹去年被孙恩乱军所杀,这才来投军报仇。”
刘裕点头:“从我的赏银中拨出一半,抚恤所有阵亡弟兄家属。小七家,我亲自去。”
刘穆之闻言,眼中闪过赞许之色。
京口城内万人空巷,百姓争睹英雄归来。
刘裕却令部队绕行后街,首接回营——他不愿将士们像耍猴般被围观。
当天夜里,刺史府大摆庆功宴。
刘牢之亲自为刘裕把盏,当众宣布:“刘都尉听令!即日起晋升你为建武将军,领兵两千,独领一营!”
二十岁的建武将军,在本朝可谓绝无仅有。
刘裕却出人意料地拒绝:“刺史厚爱,裕感激不尽。但裕资历浅薄,恐难服众。恳请仍领原部,待练出精兵,再为刺史效死力!”
刘牢之先是一怔,随即大笑:“好!不矜功,不自傲,真大将之材!准你所请!但兵还是要增的——给你一千新兵,三月之内,我要看到一支虎狼之师!”
宴席散后,刘裕婉拒了所有邀约,独自来到伤兵营。
他一个个查看伤员,亲手为重伤兵换药。
走到一个失去右臂的士兵床前,他停住了。
那士兵不过十八九岁,面色惨白,却努力想坐起来行礼。
“躺着别动。”刘裕按住他,“你叫什名字?哪里人?”
“回将军,小的叫石头,京口本地人。”
刘裕记得这个年轻人——在鬼哭涧断崖,他第一个跟着绳索荡过去。
“石头,以后有什么打算?”
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茫然,随即坚定道:“右手没了,还有左手!只要将军不弃,石头还能上阵杀敌!”
刘裕心中震动,缓缓道:“好!伤愈后你就来做我的亲卫,我教你左手刀法如何?”
石头愣住了,随即热泪盈眶:“将军。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