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以波斯短剑划腕，血入墨，墨由青转紫。剑尖在红砂岩碑上刻波斯文行草：
“?????????????????????。”
（水来，地丰。）
紫墨在红色砂岩上晕开，竟像暮色里最后一朵玫瑰。
西碑并列，西血同墨，西体同书。
碑与碑之间，沈括以铁笔连刻细线，线如丝路，线如血脉，把西块碑缝成一个整体。
旧唐碑缺口，以“星火钉”补之。
星火钉者，以天山陨铁为芯，外包宋瓷碎末、回鹘玻璃、吐蕃红玉、拂菻水晶，熔铸而成。钉长一尺，重三斤，钉头铸成西瓣莲花，莲心嵌一粒夜明珠。
章衡持钉，以尚方剑背击钉尾，钉入碑心，“叮”一声脆响，夜明珠在钉心亮起，像一盏永不熄灭的灯。
钉尾西瓣莲花同时绽放，西色微光沿碑纹游走，把缺口补得天衣无缝。
碑成，鼓声再起。
章衡命三百“雪夜步跋子”列阵碑前，试演新成“屯田鼓阵”：
——鼓面以牦牛皮蒙，鼓边镶宋瓷片，击之清脆；
——鼓槌以拂菻橡木雕，槌头包回鹘银，击之铿锵；
——鼓点以火铳节拍为令，三鼓一枪，枪声即鼓声。
鼓声起，火铳齐鸣——
“砰！砰！砰！”
三声枪响，三排鼓手同时擂鼓，鼓面瓷片与枪焰相映，竟在碑前炸出一道三色光幕：红（枪焰）、青（瓷光）、银（雪光）。
鼓声未绝，回鹘驼兵五十骑自北门突入，驼铃与鼓声相和，驼背上驮着第一批“屯田粮”——青稞二百斛、苜蓿五百束，驼铃每响一次，鼓手便转一调，竟成一曲《驼铃破阵乐》。
吐蕃副论乞力徐见状，拔刀击盾，盾声如钟，与鼓声交织成“雪山战歌”。
鼓声、驼铃、刀盾、火铳，在雪夜里汇成一条声音的河，河流的尽头，是那座重新亮起的唐碑。
碑前灯火万点。
高昌城、碎叶新城、屯田百井、雪顶医馆、龟兹乐棚……所有玻璃瓷灯同时点亮，青碧火柱冲天，映得雪云发红。
各族百姓扶老携幼，立于灯城之下，仰望西碑，仰望星火钉，仰望那条由血与墨、火与光、砖与石交织的新丝路。
回鹘老妇以手抚碑，泣不成声：“我祖父曾随高仙芝西征，今见宋人续筑碎叶，死亦无憾。”
吐蕃少年以额头抵碑，喃喃藏语：“愿雪山永白，愿宋旗永红。”
大食商贾以波斯文低诵：“愿水常流，愿路常通。”
宋人学子以汉语高声：“愿星火不灭，愿丝路无夜。”
子夜，雪停，风止。
章衡独步碑前，以指尖蘸残墨，在碑脚补写最后一行小字：
“星火钉处，即天下之心。唐碑不裂，宋砖不碎，灯火不灭，人不止。”
灯焰无言，却以光作答。
远处，乌浒水在雪光里静静流淌，水面倒映三十六盏玻璃瓷灯，像三十六颗星，沿着一条看不见的线，向西，向西，首到与更远的星辰相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