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“当唐碑的残字与宋砖的墨模在碎叶河畔重新咬合,一座比铁更硬、比诗更长的城池,便在乌浒水的涛声里第二次出生。”
元祐三年九月初,乌浒水迎来最后一次秋汛。浑浊的河水卷着碎冰与枯枝,在碎叶城旧址外拐出一道急弯。河西岸,一片残堞半没于沙:唐天宝十年,高仙芝大军曾在此筑垒;而今,只剩半截夯土墙、三尊断裂石兽,以及一块倒伏的石碑,碑面“碎叶”二字被风刀雨剑啃得只剩轮廓,却仍倔强地指向东方。
章衡勒马河畔,银霜甲映着残阳。他身后是两千“雪夜步跋子”、八百“龙旗铁骑”、三百回鹘驼兵,以及新附的于阗玉工、拂菻石匠、大食铸炮师——共西千六百口。更远处,铁龙车队排成一列,车顶炮衣未揭,炮口蒙红绸,像一行行待嫁的新娘。
沈括跳下铁龙车,以铁钎掘开表层浮沙,露出唐砖——砖长一尺二寸,宽六寸,正面阳文“大唐安西都护府”,背面阴刻“天宝十载六月铸”。沈括指尖抚过残字,声音低却坚定:“砖未碎,城可复。”
筑城先定基。
章衡命人沿唐残墙外扩三十丈,以“宋砖唐基”法重筑:
——底层仍用唐砖,以水泥砂浆灌缝;
——中层嵌宋新制“龟裂砖”,砖面烧出冰裂纹,既可泄水,又防攀爬;
——顶层压“玻璃瓷女儿墙”,墙高五尺,墙顶每十步嵌一盏玻璃瓷灯,灯焰青碧,昼吸日光,夜自放光。
墙外再掘壕沟,引乌浒水为护城河,壕宽三丈,深两丈,沟底插削尖胡杨桩,桩头涂回鹘火油,遇敌可点燃成“火河”。
筑城之砖,由三方共制:
——宋人窑口于高昌,烧青砖,每砖压“元祐通宝”阴文;
——于阗玉匠尉迟玉成以青白玉雕“同明”印模,印模嵌于砖侧,砖成后印文凸起,触之如玉;
——拂菻石匠西奥菲洛斯以希腊几何法磨砖,误差不过一毫,使墙体合缝如刀切。
砖未干,先刻诗。
章衡亲书《碎叶新城铭》三十六句,以回鹘文、汉篆、吐蕃楷书、波斯草书西体并行,由沈括制陶模,压于城门内墙。诗末两句,以尚方剑划破指尖,以血补书:
“城若不灭,灯若不熄,
则乌浒水以西,永无夜哭。”
筑城需灰。
旧法以糯米汁、石灰、牛血三合,今改用“雪水灰”:
——取天山雪水,和以水泥、羊血、碎瓷末;
——每百斤灰,加硝石三钱、硫磺一钱,使灰凝固后带微火,寒夜不裂。
章衡命三百步跋子以火铳击桩:
火铳口缚木塞,塞头包铁,击发时铁塞飞出,打入夯土,一铳一桩,桩深二尺。
火铳声与夯歌声交织,声浪震落雪檐,竟在残墙上激起一片回声,仿佛唐军旧鼓未绝。
筑城第三日,吐蕃东道副论乞力徐率千骑至,带来牦牛五百头,每头负祁连石条两根,石条长五尺、阔一尺,磨面如镜,用以铺城内主道。牦牛蹄系铜铃,铃声与火铳节拍相合,竟成了天然的夯歌。
乞力徐立于城基,以藏刀划破指尖,滴血于石缝:“昔日吐蕃与唐争碎叶,血染乌浒;今日吐蕃与宋共建碎叶,血凝为石。”
筑城第六日,大食铸炮师哈立德率工匠三十人,于城外搭起“雪顶炉”。
炉以天山赤铜为料,和以波斯锡、吐蕃铅,一次可炼铜千斤。
炉火映雪,铜汁如赤龙,沿槽流入炮模。
炮模外刻“碎叶”二字,内刻《同明大律》音阶符号。
铜炮冷却,炮身呈玫瑰金,炮口内径三寸六分,可装百枚“火龙出水”子母弹。
第一门炮铸成,哈立德以阿拉伯文刻铭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