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钉住的手，他竟毫不犹豫地用左手拔出腰间的短刀，没有丝毫犹豫，沿着掌心被箭矢贯穿的边缘，狠狠剜了下去！
皮肉分离的剧痛让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，但他甚至没有时间去处理伤口，便挣脱了束缚，任由那只废掉的右手血流如注。
他甩开短刀，将铁链的末端，一圈又一圈地，紧紧缠绕在自己鲜血淋漓、几乎能看到腕骨的左手手腕上。
从此，他和这条铁链，和这艘火船，再也无法分开了。
“吼——！”
他再次发力，用尽了生命中最后的气力，整个人几乎与江面平行。
那艘火船终于被他彻底拽到了预定位置，死死卡住了主桥的结构。
滔天的烈焰瞬间找到了宣泄口，疯狂地卷上了主索，整座浮桥的中心，爆发出比刚才更加猛烈百倍的光与热。
岸边，一首关注着战局的老工正看得热泪盈眶。
他颤抖着手，亲自点燃了最后一艘备用的小型火船，与几个工匠合力将其推入江中，朝着阿六的方向嘶声大喊：“阿六！再接一艘——让火连起来！”
南岸指挥台上的赵襦阳，心神同样被阿六的壮举所牵动，但他锐利的目光却从未离开整个战场。
他忽然注意到，在火光照耀不到的东侧，第二道浮桥的残骸处，似乎有人影晃动。
叛军竟想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主桥吸引时，修复那道相对完整的备用桥梁。
“老哨！”赵襦阳沉声喝道。
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兵应声而出，他没有说话，只是伏下身，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。
江水的震动，远处木筏的集结声，都通过大地传入他的耳中。
良久，他猛然抬头，眼中满是惊骇与急切：“将军！下游水声有异，至少有上百张筏子在集结——敌人想用新筏补桥！”
赵襦阳眼中寒光一闪。
他头也不回，对身侧一名身披黑色斗篷的女子下令：“沈娘子，带你的人去。把我们为史思明准备的‘礼物’，提前送一些过去。”
那被称为沈娘子的女子点了点头，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。
她一挥手，身后一支数十人的队伍悄然脱离主力，他们抬着一个个用草席包裹的长条形重物，迅速沿着漆黑的江岸向下游奔袭而去。
片刻之后，下游传来一阵阵沉闷的落水声。
那些草席被抛入江中，顺流而下。
当它们漂到叛军集结修桥的区域时，草席在水流冲击下散开，露出了里面一具具因浸泡而发白的尸体。
这支“送棺队”沿途抛下了上百具尸体。
这恐怖的“尸潮”顺着水流，密集地涌向叛军的筏群。
那些正在紧张作业的叛军士兵，何曾见过如此诡异而恐怖的景象，黑暗中，无数浮尸沉默地向他们漂来，仿佛是地狱的使者。
恐慌瞬间蔓延，人群发出了惊恐的尖叫，阵型大乱，争相逃命，修复计划就此彻底告破。
江面上，火势己经彻底失控，第二道、第三道浮桥相继被引燃，三条火龙在江上狂舞，隔断了天与地。
阿六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，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