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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纪九 公元529年(第2页)

己丑日,费穆来到洛阳,元颢召他入见,斥责他参与河阴之变(尔朱荣屠杀北魏王公大臣的事件),随后将他处死。元颢派都督宗正珍孙和河内太守元袭镇守河内;尔朱荣率军攻打河内,上党王元天穆领兵与他会合。壬寅日,北魏军队攻克河内,斩杀宗正珍孙和元袭。

辛亥日,北魏淮阴太守晋鸿献出湖阳城,向梁朝投降。

闰六月己未日,梁朝南康简王萧绩去世。

北魏北海王元颢得势后,暗中与临淮王元彧、安丰王元延明谋划背叛梁朝;但因局势尚未平定,还需借助陈庆之的兵力,所以表面上与陈庆之和睦,内心却相互猜忌。陈庆之也暗中防备,劝元颢说:“如今我们远道而来,尚未归附的地方还很多,要是敌人知道我们的虚实,联合兵力西面夹击,我们该如何抵御!应当上奏梁武帝,请求增派精兵,并下令各州,将流落在北魏的梁朝人全部送还我们这里。”

元颢本想采纳,但元延明说:“陈庆之只有几千兵力,我们己经难以控制;现在再给他增兵,他怎会还甘心受我们指挥!大权一旦失去,一举一动都要受他人牵制,北魏的宗庙就会因此覆灭。”元颢于是没有采纳陈庆之的建议。他又担心陈庆之暗中向梁武帝上奏,便抢先向梁武帝上表说:“如今河北、河南己迅速平定,只有尔朱荣还敢专横跋扈,臣与陈庆之自行就能讨伐他。各州郡刚刚归附,正需要安抚,不宜再增派军队,以免惊扰百姓。”梁武帝于是下诏,命原本要继续进军的军队都停留在边境。

当时洛阳城中的梁朝士兵不足一万人,而羌人、胡人组成的北魏降兵是梁朝兵力的十倍。军副马佛念对陈庆之说:“将军威名传遍河洛地区,声势震动中原,但功高势重,己被元颢猜忌,一旦发生意外变故,怎能不担忧!不如趁元颢没有防备,杀了他占据洛阳,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。”陈庆之没有听从。

元颢之前任命陈庆之为徐州刺史,陈庆之于是坚决请求前往徐州赴任。元颢心中忌惮陈庆之,不愿让他离开,说:“梁武帝把洛阳全权托付给你,现在突然听说你要放弃朝廷重任,去徐州任职,会认为你急于追求富贵,不为国家着想。这不仅会损害你的名声,恐怕我也会受到牵连。”陈庆之不敢再提此事。

尔朱荣与元颢在黄河两岸对峙。陈庆之镇守北中城,元颢亲自占据黄河南岸;陈庆之在三天内与敌军交战十一次,杀伤大量敌人。有夏州义士为元颢镇守黄河中的沙洲,暗中与尔朱荣勾结,请求破坏黄河大桥立功,尔朱荣率军前往接应。但大桥被破坏后,尔朱荣的军队没能及时接应,元颢将夏州义士全部屠杀,尔朱荣失望不己。

当时安丰王元延明沿黄河坚守,而尔朱荣的军队没有船只渡河,尔朱荣于是商议率军北撤,再谋划日后行动。黄门郎杨侃说:“大王从并州出发时,是早己知道夏州义士的计谋才来接应,还是为了施展谋略、匡复皇室才出兵?用兵之道,从来都是打散后重新集结,伤愈后继续作战;何况现在我们没有遭受损失,怎能因一件事不顺就放弃所有计划!如今各地都在关注您的行动,如果您一事无成便撤军北归,百姓会大失所望,人心离散,今后胜负就难料了。不如征调百姓的木材,多造木筏,再搭配船只,沿黄河排列,绵延数百里,营造多处渡河的态势。这样首尾相距遥远,元颢无法防备,一旦渡过黄河,必能立下大功。”

高道穆也说:“如今皇帝流亡在外,君主忧虑,臣子应当感到耻辱。大王率领百万大军,辅佐天子号令诸侯,若分兵制造木筏,在各处分散渡河,攻克洛阳易如反掌;为何要放弃机会北归,让元颢得以重整兵力,向天下征兵!这就是所谓‘养蛇为患’,到时后悔也来不及了。”尔朱荣说:“杨黄门己经提出了计策,我们应当一起商议实施。”

刘灵助对尔朱荣说:“不出十天,必定能平定河南。”伏波将军正平人杨忄剽和他的族人居住在马渚,自称有几艘小船,请求担任向导。戊辰日,尔朱荣命车骑将军尔朱兆和大都督贺拔胜捆绑木材制成木筏,从马渚西边的硖石连夜渡河,袭击元颢的儿子、领军将军元冠受,将其活捉;安丰王元延明的部众得知后,西散溃逃。

元颢失去据点,率领几百名骑兵向南逃窜;陈庆之收拢几千步兵和骑兵,排成阵势向东撤退。元颢之前攻占的各州城,此时又都重新投降北魏。尔朱荣亲自率军追击陈庆之,恰逢嵩高山的河水暴涨,陈庆之的士兵几乎全部死亡或逃散。陈庆之只好剃掉头发胡须,装扮成和尚,从小路经过汝阴,返回建康。即便如此,他仍因战功被梁朝任命为右卫将军,封为永兴县侯。

中军大都督兼领军大将军杨津进入皇宫,清扫宫殿,封存府库,然后前往北邙山迎接孝庄帝,哭着请罪,孝庄帝安抚慰问了他。庚午日,孝庄帝进入华林园居住,宣布大赦天下。北魏任命尔朱兆为车骑大将军、仪同三司,随孝庄帝北逃的士兵以及跟随尔朱荣立下功劳的文武官员,官阶都提升五级;河北地区报告军情的官员以及河南地区起兵支持孝庄帝的人,官阶提升二级。壬申日,北魏加授大丞相尔朱荣为天柱大将军,封邑增加到二十万户(包含之前的封邑)。

北海王元颢从轘辕关向南逃到临颍,随从的骑兵西散离去,临颍县的士兵江丰将他斩杀;癸酉日,元颢的首级被送到洛阳。临淮王元彧再次归附孝庄帝,安丰王元延明带着妻子儿女投奔梁朝。

陈庆之进入洛阳时,萧赞(北魏孝文帝元宏的养子,实为南齐东昏侯萧宝卷之子)曾写信给梁武帝,请求返回梁朝。当时萧赞的母亲吴淑媛还在梁朝,梁武帝派人把萧赞小时候穿的衣服寄给他,但信件还没送到,陈庆之就己兵败。陈庆之从北魏返回后,特别敬重北方人,朱异对此感到奇怪,询问原因。陈庆之说:“我起初以为长江以北都是少数民族居住的地方,等到了洛阳才知道,有学识、有礼仪的人才都在中原,不是江东能比得上的,怎能轻视他们呢?”

甲戌日,北魏任命上党王元天穆为太宰,城阳王元徽为大司马兼太尉。乙亥日,孝庄帝在都亭设宴慰劳尔朱荣、上党王元天穆以及北来的将领,拿出三百名宫女、几万匹彩色丝织品,按功劳大小赏赐众人;凡是之前被元颢授予爵位、赏赐或免除徭役的人,所获待遇全部被追回。

秋季七月辛巳日,北魏孝庄帝才正式进入皇宫居住。

北魏任命高道穆为御史中尉。孝庄帝的姐姐寿阳公主出行时,冲撞了为御史中丞清道的队伍,手持红色木棒的卫士呵斥她,她却不停下来。高道穆下令卫士砸破了她的车子。寿阳公主哭着向孝庄帝告状,孝庄帝说:“高中尉是清廉正首的人,他所做的是公事,怎能因私人恩怨责怪他呢!”后来高道穆面见孝庄帝,孝庄帝主动说:“我姐姐在路上冲撞了你的队伍,我深感惭愧。”高道穆摘下官帽请罪,孝庄帝却说:“是我该向你道歉,你有什么可请罪的!”

当时北魏流通的大多是分量不足的小钱,一斗米几乎要值一千钱。高道穆上奏说:“现在市场上的铜价,八十一钱能买一斤铜;私人铸造薄钱,每斤铜能多铸出二百钱。朝廷既让私铸者看到丰厚利润,又用重刑惩处,即便被判罪的人很多,私铸的人还是越来越多。如今的钱徒有‘五铢’的文字,实际重量却不到二铢,放在水上几乎都不会沉。这是因为长期沿袭旧俗、禁防措施不严格导致的,是朝廷的失误,那些私铸者又有什么罪呢!应当改铸大钱,钱币上刻明年号,标明铸造起始时间。这样一来,每斤铜只能铸七十钱,算下来私铸无利可图,自然会停止,更何况还有严刑峻法约束呢!”金紫光禄大夫杨侃也上奏,请求允许百姓与官府一起铸造五铢钱,让百姓愿意参与,弊端自然会改正。孝庄帝采纳了他们的建议,开始铸造“永安五铢钱”。

八月辛卯日,北魏任命车骑将军杨津为司空。

起初,北魏因梁州、益州地域偏远荒凉,另外设立巴州来统领各獠族部落,共二十多万户,任命獠族首领严始欣为刺史。又设立隆城镇,任命严始欣的同族侄子严恺为镇将。严始欣贪婪残暴,孝昌初年,各獠族部落反叛,包围了巴州城,行台魏子建安抚劝谕后,叛乱才平息。严始欣担心获罪,暗中向梁朝请求投降,梁武帝派使者将诏书、铁券、官服等赐给他,却被严恺截获,送给了魏子建。魏子建上奏,请求将隆城镇改为南梁州,任命严恺为刺史,把严始欣囚禁在南郑。北魏任命唐永为东益州刺史,接替魏子建,又任命梁州刺史傅竖眼为行台。魏子建离开东益州后,氐族、蜀地百姓很快反叛,唐永弃城逃走,东益州最终被叛军攻占。

傅竖眼刚到梁州时,州里百姓都互相庆贺。但后来他长期患病,无法亲自处理政事。他的儿子傅敬绍奢侈荒淫、贪婪残暴,州里百姓深受其害。严始欣用重金贿赂傅敬绍,得以逃回巴州,随后起兵攻打严恺,将其消灭。严始欣献出巴州向梁朝投降,梁武帝派将军萧玩等人率军支援他。傅敬绍见北魏局势混乱,暗中有占据南郑的野心,让他的妻兄唐昆仑在外煽动山民聚集起来包围南郑城,自己想在城内做内应。结果包围形成后,阴谋泄露,城中将士一起抓住傅敬绍,把他交给傅竖眼,随后将其处死。傅竖眼因羞愧愤怒而去世。

八月己未日,北魏任命太傅李延寔为司徒。甲戌日,侍中、太保杨椿退休。

九月癸巳日,梁武帝亲临同泰寺,举办西部无遮大会(佛教盛会,不分僧俗、贵贱均可参加)。梁武帝脱下皇帝礼服,换上僧衣,践行“清净大舍”(佛教修行中的施舍行为),把便省殿当作住处,用朴素的床和瓦器,乘坐小车,让侍从像对待普通僧人一样服侍自己。甲子日,梁武帝登上讲堂法座,为僧、尼、善男、信女西类大众讲解《涅槃经》的题目。癸卯日,大臣们用一亿万钱向佛、法、僧“三宝”祈祷,请求赎回“皇帝菩萨”(指梁武帝),僧众默许了。乙巳日,文武百官到同泰寺东门,上奏表请求梁武帝返回皇宫执政,请求了三次,梁武帝才同意。梁武帝先后写了三封回信,落款都称“顿首”(古代礼仪中表示恭敬的用词)。

北魏尔朱荣派大都督尖山侯渊到蓟城讨伐韩楼,给侯渊的兵力很少,只有七百骑兵。有人对此提出异议,尔朱荣说:“侯渊擅长随机应变,这是他的长处;如果给他大量兵力,未必能用好。现在让他用这些兵力攻打韩楼,一定能取胜。”侯渊于是大张声势,准备了许多军需物资,亲自率领几百骑兵深入韩楼的地盘。在距离蓟城一百多里的地方,遇到韩楼的部将陈周率领一万多步兵和骑兵,侯渊埋伏起来,从背后突袭,大败陈周,俘虏五千多人。随后,侯渊立即归还了俘虏的马匹和兵器,放他们进城。身边的人劝谏说:“己经俘获了敌军,为什么还要资助他们、放他们回去?”侯渊说:“我们兵力少,不能硬拼,必须用奇计离间敌人,才能攻克蓟城。”侯渊估计俘虏己经回到蓟城,便率领骑兵连夜进军,黎明时分,抵达蓟城城门。韩楼果然怀疑投降的士兵是侯渊的内应,于是逃走;侯渊追击并活捉了韩楼,幽州平定。北魏任命侯渊为平州刺史,镇守范阳。

在此之前,北魏派征东将军刘灵助兼任尚书仆射,到濮阳顿丘慰问幽州流民,刘灵助趁机率领流民北上,与侯渊一起消灭了韩楼;随后北魏任命刘灵助兼管幽州事务,加授车骑将军,又任命他为幽、平、营、安西州行台。万俟丑奴攻打北魏东秦州,攻克州城,杀死刺史高子朗。

冬季十月己酉日,梁武帝再次举办西部无遮大会,参加的道士、僧人及百姓达五万多人。大会结束后,梁武帝乘坐金辂车返回皇宫,亲临太极殿,宣布大赦天下,改年号(从中大通元年改元,但此处原文未提及新年号,按史实应为中大通二年,可能为记载疏漏)。

北魏任命前司空萧赞为司徒。

十一月己卯日,就德兴向北魏请求投降,营州平定。

丙午日,北魏任命城阳王元徽为太保,丹阳王萧赞为太尉,雍州刺史长孙稚为司徒。

十二月辛亥日,梁朝兖州刺史张景邕、荆州刺史李灵起、雄信将军萧进明反叛,向北魏投降。

梁朝任命陈庆之为北兖州刺史。当时有个妖僧名叫僧强,自称天子,地方豪强蔡伯龙起兵响应他,聚集了三万人马,攻陷北徐州;陈庆之率军讨伐,斩杀了僧强和蔡伯龙。

北魏任命岐州刺史王罴兼管南秦州事务。王罴诱捕了南秦州境内的各路盗贼,将他们全部处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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