顺治九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。刚进十月，北京城就下起了第一场雪。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，一夜之间把紫禁城染成素白。
福临站在乾清宫的台阶上，看着太监们扫雪。雪还在下，刚扫过的地面转眼又覆上一层白。就像这大清朝的政事，刚处理完一桩，又冒出新的来。
“皇上，外头冷，还是回殿里吧。”孙氏拿着貂皮大氅追出来。
福临任由她给自己披上大氅，目光却依然望着宫门外：“嬷嬷，你说盛京现在下雪了吗？”
孙氏的手顿了顿：“盛京的雪比这儿大得多，这个时节，怕是早就封山了。”
福临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久久不散。
这半年间，朝中的局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。自从福临坚持开设满汉同榜的恩科后，一些汉臣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了。虽然多尔衮依然大权在握，但福临能感觉到，暗地里向他靠拢的人渐渐多了起来。
索尼就是其中一个。这个老臣现在进宫讲学的时间越来越长，有时甚至会“不小心”把一些本该送到摄政王府的奏折带到乾清宫。
“皇上请看，”这天索尼又带来一本奏折，“这是浙江巡抚的密折，说当地满汉冲突愈演愈烈，再不平息，恐生大变。”
福临接过奏折，上面的字迹潦草，显然是在匆忙中写就。奏折里详细描述了八旗兵圈地引发的民怨，以及当地百姓暗中组织反抗的情况。
“摄政王看过这个吗？”
索尼摇摇头：“这类奏折，通常到不了摄政王面前。”
福临沉默片刻：“依你看，该如何处置？”
索尼跪倒在地：“老臣以为，当务之急是安抚民心。可适当惩处几个民愤极大的旗人，退还部分土地。。。”
就在这时，殿外传来通报声：“摄政王到！”
福临迅速将奏折塞到坐垫下，对索尼使了个眼色。老臣会意，立即起身站到一旁。
多尔衮带着一身寒气进来，玄色朝服上落满了雪。他看了眼索尼，目光锐利：
“索中堂今日讲学的时间不短啊。”
索尼躬身道：“老臣在为皇上讲解《资治通鉴》。”
多尔衮不再看他，转向福临：“皇上，豪格病重。”
福临的心猛地一沉：“什么时候的事？”
“就这两天。”多尔衮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，“太医去看过了，说是痨病，怕是不行了。”
福临紧紧抓住龙椅的扶手：“朕要去看看他。”
“皇上万金之躯，岂可涉险？”多尔衮立即反对，“况且痨病传染，皇上若有闪失，臣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？”
福临首视着多尔衮：“他是朕的叔叔。”
“正因如此，更不该让皇上冒险。”多尔衮毫不退让，“臣己经派了最好的太医，能否熬过这一关，就看他的造化了。”
福临知道，再争下去也没有用。他看着多尔衮离开的背影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当晚，福临做了一个决定。
“吴良辅，备轿。”
“皇上要去哪？”
“肃亲王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