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君华很会揣摩儿子的心思,裴瑛在她眼里犯了大错不假,女儿岚音也让她重重惩罚儿媳,但郑君华却不这么认为。儿子虽命裴瑛过来自请受罚,但他却替她承担扫清了后边的一切障碍和烦扰。
他一出手,凡寻衅滋事者皆被按最重罪过处理掉,王府众人再不敢就此事谈论半个字。
因此郑君华并未真正按照家法对裴瑛施以棒打之刑,而是让她去王府祠堂罚跪三日,为祖宗点灯,并且抄写经书二十卷,为期一旬半。
原本去祠堂受罚是无需在祠堂住下的,每日酉时四刻(18:00)即可回到自己居住的院子,但裴瑛却自愿在祠堂那边的厢房住下,白日里也不叫人伺候,只夜晚让绿竹和菖蒲陪伴她过夜。
她俩不大害怕鬼魂之说。
只是祠堂不比擎云堂,祖宗排位都被供奉在此,常年都有油灯烛火燃烧,更有祖宗魂灵栖息,祠堂里多数时候都偏阴森寒冷。
裴瑛怕冷,腿脚每日都冻僵,手上也被寒气侵染冻疮,但她却并未叫过半句苦,每日卯时起床,心无旁骛的供奉祖宗,抄写经书,其余之事她一概充耳不闻。
如此清幽素净的一待就是六七日,直到正月十五上元节。
萧恪一直默默在暗中关注着她,见她宁愿躲在祠堂里与他赌气,也不愿前来同自己服软,心中气闷,就任由她倔着性子吃苦受冻。想着她最是畏寒,祠堂那处阴冷潮湿,她定受不了两日冷寒便会乖乖回来。
可不曾想,一连过了六七日,裴瑛都不曾喊过一声辛苦,更未有想要求见萧恪的念头。
萧恪每日从朝堂回府进到擎云堂时,满堂烛火里每每都瞧不见妻子的身影,烛火里的身影高冷淡漠,神情是不屑一顾。
每日照常吃饭安寝。
晚间秦嬷嬷会像裴瑛一样为萧恪准备好宵食,只不过,他每每吃两口便觉索然无味。
用完膳去到书房读书临帖,待夜色深沉,他都选择在书房歇下。
自成亲之后,萧恪已很少留宿书房,他竟已变得不习惯,久违的难以安眠。
但他一个人,回不回去内院睡觉也没有很大区别。
梦醒时习惯要去搂住旁边的妻子,但屡屡落空,对枕畔之人的汩汩柔情随着天光大亮,逐渐由热变凉。
就这样二人谁都不肯先讲和。
到上元节这日,距离裴瑛待在祠堂的时间已过去了七日,王府按惯例午间开宴,郑君华准许裴瑛松快一日,便吩咐椿槿去祠堂告诉她晌午去吉祥阁吃席。
寻常事上,裴瑛并不想违背婆母好意,她准点来到吉祥阁,她进到阁中时,婆母和大姑姐以及郑湘灵都已到席。
裴瑛浅浅扫视了郑湘灵一眼,她还记得那日在擎云堂,郑湘灵可是在场。于她服用避子汤一事而言,萧恪的这位小表妹可是局外人,哪里有她说话的份,但那日婆母却准许她在场,很大可能她也参与了此事。
若再往深处想……
萧岚音又一次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上回萧岚音打她脸时,她正心慌意乱的思索如何应付萧恪,根本没有心思同她计较,后来想着既是萧恪的阿姐,况且她着实瞒骗了王府萧家,萧岚音忧心王府子嗣,打她一巴掌出气也能理解,她原本也没打算报复回去。
但今日她若还想对自己讥讽打骂,倒也没这么容易。
“哟,我们这金尊玉贵的王妃不是还在祠堂受过吗?怎么还有脸来凑这个热闹?”萧岚音明知故问的走到她面前,朝着众人大声嚷嚷。
众人纷纷回头望向裴瑛,但都知道她到底是圣辉王妃,也都未敢上前围观。
裴瑛在她面前站定,面容清冷的抬眸睇她,“一早上母亲便让椿槿姑娘去给我传话,让我午时来吉祥阁赴宴,阿姐消息向来灵通,今个儿可是耳聋心盲不好使了?”
萧岚音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,但见裴瑛唇角噙着嘲讽笑意,她才确认裴瑛不是在说旁人。
“你都已经这样了,竟还敢这般嚣张,我可真是小看你了。”
“正好阿姐可能还不了解我,”裴瑛乃圣辉王妃,她被罚几日不露面,今日更不能在众人跟前露怯,反而要端着王妃的威严,于是她正色与萧岚音强调,“之前我敬你是王爷的阿姐,阿姐也对我包容关照,我便对你礼让亲近三分,但那日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我一耳光,并未与我讲什么情分,那么往后我便也不会同你讲什么情分。”
萧岚音锐声道,“我好歹是你的阿姐,你就这么同我说话?”
裴瑛扬眉,轻描淡写,“我不过是礼尚往来,阿姐待我如何,我便如何待阿姐……再者,阿姐既年长于我,还请有个阿姐的模样,若想要再这样对我颐指气使,那是万万不能够。”
“你……”萧岚音被她气得七窍生烟,面露凶光。
裴瑛侧身避开她,眼角余光瞥见萧恪和叔父正朝这边走来,她倏而就噤了声,不再理会萧岚音,也并没打算上前同萧恪见礼,而是转身径直朝着婆母边上走去。
萧恪放眼望去,看到的便是穿着一身雪白素锦底豆绿牡丹花纹袄裙的裴瑛骤然转身,他只能凝望她的背影。
她方才明明望见自己进得阁中来。
待他走近,不想一旁的萧岚音望着他幸灾乐祸,“阿弟,某人漠视妇德,不尊夫纲,怕是要有好果子吃了。”
“我劝阿姐还是率先顾好自己为妙。”萧恪给了她一记眼刀,“姐夫又一次来信催阿姐归去荆州,也不知这回阿姐能够以何种理由回信推迟归期。”
萧岚音顿时哑口无言,整个人瞬间就如霜打的茄子蔫掉,她并不想回到荆州日日伺候她的极品君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