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的路途，竟真成了牛憨这浑人巡行布道的征途。
他就像个铁打般的汉子，一部不知疲倦的机器。
日出之时，习惯性醒来，练罢斧子，便一丝不苟地催促全军开拔。
夜幕降临，安营已毕，他要么化。。。
晨光初透，海雾如纱，笼罩着这座刚刚经历剧变的海岛。残破的寨墙下，尸首已被收敛，血迹尚未洗净，唯有那面曾猎猎作响的黄巾旗，如今静静躺在泥泞之中，被一名士卒踩过，再无人拾起。
关羽立于主寨高台，身披玄甲，外罩红袍，手中斩马刀斜插地面，刀锋映着朝阳，泛出冷冽寒光。他目光扫过眼前整肃列阵的千余降卒，神情不动如山。这些昔日啸聚海上、劫掠商旅的亡命之徒，此刻低垂着头，再无半分桀骜。
赵云策马行至台前，翻身下马，抱拳道：“云已清点全岛兵马，除战死者三十七人、逃散者百余，余者皆已归降。粮仓现存米麦四千三百石，火油二百桶，箭矢八千余支，其中官造羽箭竟占七成。另在密室暗格中搜出账册三本，记录近三年物资往来明细，与此前所查完全吻合。”
关羽微微颔首，声音沉稳：“传令下去，愿留者编入新军，由子龙亲自操练；不愿留者，缴械放归乡里，每人发粟五斗，路引一张，严禁欺压良民。若有违令私逃或重操旧业者，格杀勿论。”
“遵令！”赵云拱手退下。
卢植悄然上前，低声道：“大哥，那封密信……我们当真要直接呈报主公？王允乃三公之一，声望极高，若贸然揭发，恐遭反噬。”
关羽冷笑一声，抬手拂去刀上尘土：“正因其位高权重，才更要一击致命。你以为他为何扶持管承？不过是借乱敛财，以剿匪为名虚报军费，侵吞屯田税赋，再通过海盗之手将官粮走私南运，转售豪强牟利。曲辕犁推广后，地方丰产，流民渐少，他的财路断了，自然要设法搅乱青州。可笑他自诩忠臣，实则国之蛀虫！”
卢植默然片刻，叹道：“只可惜张角当年若只为救民，而非称帝造反，天下何至于此。”
“乱世之中，”关羽缓缓道，“非善恶分明，而是利字当头。有人为民请命而死，有人假仁义之名行贪暴之实。我等所行之路，不在争一时胜负，而在立万世纲常。”
正说话间，一名亲兵疾步来报：“启禀将军，周仓求见！他说……有要事相告，关乎‘南方之人’。”
关羽眼神微动，对赵云使了个眼色。赵云会意，立即带人前往囚室。
不多时，铁链叮当，周仓被押解而来。他双腕缚绳，衣衫褴褛，脸上满是血污与疲惫，却仍昂首挺胸，目光如炬。见到关羽，他忽然咧嘴一笑，笑声嘶哑：“好一个汉室校尉！好一个卧底先锋！我周仓纵横东海十载，杀人如麻，从未服过谁，今日……却不得不服你！”
关羽冷冷看着他：“你既有话要说，何必多言讥讽？”
“我不怨你。”周仓吐出口中血沫，“我只恨自己瞎了眼，以为你是英雄，便想收为己用。可你根本不是什么落难樵夫，也不是走投无路的亡命客，你是刘备麾下第一猛将，是朝廷密遣的清道夫！你们早就盯上我了，是不是？”
“不错。”关羽坦然承认，“自你在东莱劫杀运粮官吏那一夜起，我便奉主公之命，潜伏于此。你勾结奸商，私贩官粮，残害百姓，早已罪无可赦。”
“哈哈！”周仓仰天大笑，“罪？我算什么罪？比起那些坐在庙堂之上吸髓敲骨的权贵，我不过是个提刀的小丑罢了！你知道‘南方之人’是谁吗？你以为王允就是尽头？不！他是棋手，但上面还有执棋之人！”
关羽眉头一皱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三个月前，有一艘楼船自交州而来，停泊离岸二十里。船上下来三人，皆穿锦袍，口音南地。他们带来十万钱、五百匹绢，还有一枚铜印??印文曰：‘镇南参议’。”周仓盯着关羽，一字一句道，“那人说，只要我能继续扰乱青州海道，阻断曲辕犁南运，每年还可得粮三千石、铁器百具。他还说……朝中自有内应，不必惧怕卢植、袁隗等人掣肘。”
卢植闻言变色：“镇南参议？这官职从未听闻！莫非是伪设之职？”
关羽眸光骤冷：“交州……岭南之地，远离中枢，历来为流放之所。但近年来，南方豪族崛起，私蓄部曲，广开盐铁，已有尾大不掉之势。若真有势力欲割据自立，必先乱中原，使其无力南顾。而青州正是南北海运咽喉，一旦封锁，江东、荆楚皆受影响。”
赵云沉声道：“难道……背后另有割据野心之徒，借黄巾余党搅乱北方，以便乘势而起？”
“极有可能。”关羽缓缓道，“王允或许只是中间掮客，真正图谋不轨者，藏于岭南深处。此人不仅掌握财力，更有官印私授之权，说明其已在朝中经营多年，根系盘结。”
周仓冷笑着补充：“那人临走前留下一句话：‘待北方崩裂，南海自兴’。他还说，你们刘备父子标榜仁义，实则碍事，迟早要除。”
卢植怒喝：“狂妄！主公乃汉室宗亲，匡扶社稷，岂容尔等污蔑！”
“我不过一介草寇，说这些已是僭越。”周仓低头，“但我告诉你这些，不是求活，而是想看你能否打破这局死棋。若你能掀翻那幕后黑手，我周仓虽死无憾。”
关羽凝视着他，良久，方才开口：“你可知那楼船何时再来？”
“每月十五，潮退之时，于琅琊外海浮礁处交接。下次……便是半月之后。”
关羽眼中精光一闪：“够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