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临桉似乎才从飘远的思绪里抽离,目光微动,极轻地抬了抬手。
望舟会意,对着屏风方向低声道:“朱掌柜辛苦,请回吧。”
朱掌柜恭敬地行了一礼,悄然退了出去,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长廊尽头。
确认人走远了,望舟端过一旁小几上晾着的药碗,仔细地试过温度,才递到沈临桉手边:“殿下,药温刚好。”
扑鼻就是浓重苦涩的药味,沈临桉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,但并未犹豫,甚至没多看一眼那黑黢黢的药汁,就仰头干脆利落地将药汁一饮而尽。
显然喝药对他来讲已是家常便饭。
望舟接过空碗,看着沈临桉比前几日略好些、但依旧偏白的脸色,没忍住低声劝道:“殿下,裴公子的药,药性峻烈,虽能短暂恢复行走,终究损伤身体……”
往往用一次,沈临桉便要接连虚弱好几日,脸色苍白、头晕犯困都算好的,有时甚至还需卧床休憩。即使有上好的药汤进补,作用也不过聊胜于无。
沈临桉靠在枕上,闭了闭眼,像是想借此压下嘴里翻涌的苦涩,以及四肢百骸总在隐隐作祟的不适。
闻言,他只是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,显见得不放在心上。
望舟还想再劝,却忽地听见外边响起阵嘈杂,是巡城士兵在呼喝——
“人呢?你看见了吗?”
“不在这,去那边看看!”
“这贼人别是进了三皇子府吧?”
望舟原本都要吹灯,现下脸色一变,将屋内烛火全部点燃,接着略显担忧地看向沈临桉:“殿下,外边……”
沈临桉垂着眼,辨不清眸底是什么情绪,闻声略一颔首:“去看看,小心些。”
望舟应了声“是”,转身快步走向房门推门出去,但并没有走远,只大概停在离卧房数十步的位置。
就在这一霎那,沈临桉听到身侧的雕花木窗极细微地响了一声,随即数道石子破空声划过,将近处的灯烛尽数熄灭。
沈临桉甚至来不及转头看清来人是谁,便眼前一暗,接着整个人都被扣着腰身反按在来人的胸膛前。
夜露的凉气冻得沈临桉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。
他的视线被一只覆着皮质手套的大手遮挡完全,同时,颈侧还传来了一点清晰的、专属于金属的寒意,不远不近地、稳稳地压在他的颈动脉上。
这位不速之客显然不想惊动外头的追兵,呼吸极轻,刻意压低了声线,在沈临桉耳侧警告似的念了句——
“噤声。”
*
和声音一起碰到他耳畔的,还有呼吸。
沈临桉垂着的眼睫一动,本欲抬起的指节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。
他没有挣扎,没有呼喊,只是同样用极轻的嗓音,顺从地答道:“阁下放心,我绝不会给阁下惹麻烦。”
他身后的人闻言一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