哈塔图抬眸鹰隼般盯着他,那点装出来的和谐顿时被这句‘阿修罗道’打碎,他看向裴南泽的姿态也立时变得愈发高傲:“原来是人间道的术师,肆意来往我阿修罗道,阻挠主上行军,你又要几条命陪!”
“刚还对我卑躬屈膝,怎的一听我是人族就翻脸无情了?好不伪善。”裴南泽全然没有戳穿身份的慌张,依旧耷拉着眉眼,似乎这群人在他眼里根本不够看,“你也说了我在阿修罗道肆意横行,谁敢管我?你吗?”
见裴南泽一承认,众人神色立刻变得诡异起来,又迫于他身上低沉的威压,踌躇着不敢上前。
裴南泽翻了个白眼,不是很想在此地多留,冲着倒地不起的家伙道:“那个谁,想不想跟我去人间?”
此话一出,原本就对其行径不满的鬼立刻双目狰狞,磨牙吮血,简直下一刻就要撕了他。
“阿修罗道不屑于向任何人低头!”
哈塔图一众人咆哮道:“这是独属于我们的血性!”
挣扎着爬出泥沼,寻找一个向阳而生的机会,却在他人离开黑暗,会毫不留情拽回来。
我们都身处黑暗,这才是法则,你可以去追求光明,但怎可身处光明。
何其荒诞啊!
裴南泽扬手,众人的脑袋无声落地。
裴南泽:“将自己认为的野性强行施加于他人,这不是救赎,是毁灭。”
他仰望穹苍之上的巳灵殿,良久收回视线,来到小孩面前蹲下。
指尖拂过小孩头发,干涸的血斑,洞穿的躯体随之修复,完好如初。
小孩眯着眼,抬起头,模糊的视线中是等他抓握的手。
裴南泽:“跟我走吧,我带你回家。”
小孩愣了愣,垂眼看着摊在自己面前的手:“我去不了人间道。”
说着有些沮丧,双手抱着膝盖将自己蜷缩一团。
六道壁垒将各界分散,无法自由来去。唯有术师可以通行。
“不会的。”他听裴南泽果断道:“你牵着我就可以。走吧,我带你去吃好吃的。”
……
边关凉州城内正值浴佛节,万千灯火影影绰绰。
小孩手拽着裴南泽衣摆,眼睛四下张望,直到头被不轻不重拍下才不情愿回神。
“干嘛?”
“不干嘛,只是不想大庭广众之下和自己的衣服分家。”裴南泽从他手中揪了揪被扯下的衣摆,理了理。
“……哦。”
小孩松了手。
“没不让你拽的意思。”裴南泽失笑,刚想再说些什么才发觉不知道对方名字,“你叫什么啊?”
“我没有名字,随你怎么叫。”
他本不愿给对方多添麻烦。
可裴南泽却不乐意了,他道:“那不行,万一我嘴上没个分寸惹你不快岂不要和我闹?”裴南泽推着他走向岔路口避开人群,沿着河岸过了桥。
小孩汗颜,“……你闹人还差不多吧?”
河岸边摊上摆满了卖花灯的,各式各样,公子小姐手捧花灯,簇拥着嬉笑跑到河边。
裴南泽手上不知何时也多了一盏花灯,举到他面前,在众多贺词中挑了一句自己认为最有意义的,“为从前的自己……节个哀?”
“……都说人间道只有供祖才节哀,你这意思,我是你祖宗?”说着等不裴南泽反驳,踮脚够到花灯就往河堤边跑。
裴南泽顿了顿,望着远去的背影,叹道:“裴家可养不起你这样的祖宗啊。”
火光连城,裴南泽内心远没有表面上平静,压抑着不明缘由的躁动,舌尖抵上后槽牙,“腐草凝萤色,枯原夜未安。微苗如星粟,燃尽万壑山。”
“就叫苗苗好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