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流依旧缓慢,但坂本健驾驶得非常平稳。
几分钟后,他看准一个空当,果断地打了一把方向盘,车子顺利地移到了最边上的车道,接着拐进了旁边的居民区小道。
再往前开了一段之后,就几乎没有车辆了,坂。。。
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,银杏树苗的叶片上凝着露珠,微光学院第二校区的大门缓缓打开。千夏站在门口,手里提着一只竹篮,里面是她今早刚从社区奶奶们那儿取来的热姜茶。她将杯子一一摆放在长桌上,动作轻而稳,像是怕惊扰了这初冬的静谧。
“你总是来得最早。”春奈从厨房走出来,围裙上还沾着面粉痕迹。她昨晚熬夜做了两盘糯米团子,说是要给今天的第一堂课增添一点暖意。
“习惯了。”千夏笑了笑,“走路的时候,脑子会安静下来。”
的确,这些日子以来,她每天清晨都会提前半小时到校,沿着那条铺满不同材质的小径走一遍。赤脚也好,穿袜也罢,重要的是她能感觉到每一步的真实??石子硌脚的刺痛、草地柔软的托举、水泥地冷硬的回应。她不再急于到达某处,而是学会了在途中停留。
上午九点整,新一期“镜像同行”课程正式开始。这次报名的人数比以往多了近一倍,其中有三位是从外地专程赶来:一位是失去左腿后装上义肢的舞蹈老师;一对年过六旬的老夫妻,丈夫中风后右半身行动不便,妻子坚持要陪他重新学步。
坂本健没有立刻开始授课,而是让所有人围坐在沙地上,闭眼聆听十分钟的城市足音??那是美绪前夜录制的《午夜足音地图》最新片段:凌晨四点的菜市场,推车轮子碾过湿漉漉的地面,夹杂着拖鞋啪嗒声与远处扫帚划地的节奏。
“你们听到了什么?”他问。
那位舞蹈老师举手:“我听见了一个卖豆腐的女人,她走路有点跛,但很坚定……好像每一天都在重复同一件事,却从没放弃。”
老妇人低声说:“我听见了年轻时的我们。那时候他骑自行车载我去海边,我的凉鞋带子总是松,他就用胶布缠住……现在他的脚抬不起来,可我还是想牵着他走完剩下的路。”
坂本健点点头,目光落在角落里的铃木悠真身上。他已经连续参加了七次课程,如今不仅能稳定行走,还在社区中心开设了免费的心理辅导小组。他的左手依旧戴着护腕,但眼神已不再躲闪。
“铃木,今天你想带大家做什么?”
铃木站起身,从背包里取出一小袋碎玻璃片和几块黑曜石。“我想试试‘疼痛记忆’练习。”他说,“不是为了逃避痛,而是学会与它共处。”
他解释道: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段无法言说的伤,就像他曾握刀的手,至今仍会在阴雨天隐隐作痛。于是他在沙地上画出一个圆圈,放入那些尖锐的碎片,邀请愿意的人赤脚踏入其中,只走五步。
“不必强撑,也不必流泪。只要你愿意面对那一刻的真实感受。”
没有人强迫自己。有人走近又退后,有人跪下抚摸那些玻璃却不迈步。最后是那位舞蹈老师走了进去。她的义肢底部装有感应垫,原本不适合直接接触粗糙物,但她脱下了外层保护套,让金属脚掌轻轻触碰沙粒与碎石。
第三步时,她忽然停下,声音颤抖:“我以为装上这个,就能继续跳舞……可每次踩下去,我都觉得不像我自己。今天我才明白,我不是怕疼,我是怕被人看见我不完整的样子。”
全场寂静。千夏悄悄挪到她身边,蹲下身,把自己的手贴在对方冰冷的机械关节上。
“可你已经跳了。”她说,“你看,你的影子还在动。”
那一瞬,阳光穿过窗户,在地板上投下她们交叠的身影??一个是血肉之躯,一个是钢铁之躯,影子却同样挺直如初。
课程结束后,春奈收到了一封匿名信。信纸泛黄,字迹潦草,像是很久以前写就又被遗忘多年:
【我是个邮差,干这行三十七年。
每天走三万步,送过无数情书、遗嘱、录取通知书。
但我从未给自己寄过任何东西。
直到昨天,我在旧柜子里翻出一张明信片??是我年轻时写给未来自己的信。上面只有一句话:“希望你还记得走路时抬头看云的习惯。”
我哭了。我已经十年没看过天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