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是谈心,实则各揣郁气与误会,话不投机三句便剑拔弩张。唇枪舌剑你来我往,字字带刺,尽往对方心口戳去,谁也不肯服软半分。
可身体偏生诚实得很。
闻时钦箍着她的腰,将人困在浴桶温热的香汤里,水花随着两人的闹腾溅起,湿了鬓发与肩头。他嘴上依旧说着最伤人的狠话,语气冷硬,可掌心扣在她腰上的力道,却带着藏不住的灼热与珍视。
苏锦绣挣扎着推拒,指尖划过他的紧实的小臂,嗔怒的话语脱口而出,身体却不自觉地向他贴近,贪恋着这久违的温热。
汤波翻涌间,怨怼与眷恋缠作一团,那些未说出口的在乎、藏在尖言刻语下的深情,都随着肌肤相触的暖意,悄然泄露了踪迹。
末了,玫瑰花瓣撒了满地狼藉,浴桶中温热的香汤也泼得所剩无几,只剩浅浅一汪贴着桶底。
苏锦绣趴伏在浴桶边缘,鬓发散乱,香汗淋漓,浑身脱力,一句话也说不出,喉间唯有断续抽噎,伴着急促喘息,心里又酸又胀。
闻时钦低头望向她颤抖的肩胛,其实早就想好好抱抱她。想正面贴着她的胸膛,感受她的心跳。可他不敢。怕抬眼便撞进她眼底,瞧见半分对自己的厌恶,更怕她看见自己颊边蔓延至脖颈的伤疤。
爱到深处,竟只剩这般患得患失。
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满心珍视,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,却又怕她心中已有别人,自己已入不了她的眼。只要她稍稍露出一丝嫌弃,哪怕只是一个冷淡的眼神,他便觉得万念俱灰,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无,倒不如就这般糊涂作乱,傻得彻底,也免得再受这求而不得的煎熬。
两人久未这般亲密,闻时钦刻意收敛了些,苏锦绣才得以喘息,没有昏沉过去。
浴桶中残汤所剩无几,倒也省事,他随手取过一旁的软巾,动作笨拙又温柔,将她浑身擦拭得干爽,只消裹上早已备好的暖毯,便可以直接回房。
苏锦绣被他裹着暖毯横抱着大步走出去时,还晕晕乎乎的,浑身骨头都透着酥软,尚未从方才的愉悦中缓过神。
廊外的雨不知何时又大了些,冷风裹着雨丝斜飘进来,他下意识将她往怀里贴得更紧,隔绝了所有寒凉。
脚步声踏在青石板上,混着外面的雨声,他低头,声音沙哑又带着隐秘的得逞:“你夫君,能让你这么爽吗?”
可苏锦绣整个人被暖毯围得密不透风,耳朵又贴在他的胸膛,雨声与他的心跳声交织,声源被层层阻隔,根本没听清这句低语,自然无从回应。
纵使她此刻未曾回应,闻时钦心中已然有了答案。
方才她那般沉沦的模样、身体本能的迎合与战栗,半分做不得假。她心里分明还装着他,还喜欢着他。
看来,她与她夫君的姻缘,也并非那般坚不可摧。
闻时钦眸光渐沉,心底已有了决断。
做她的情夫又如何?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总有一日,她会看清谁才是真心待她,会只念着他的好。哪怕她已然成亲,纵使她有了孩子,他也不在乎。在他看来,不被爱的那个人,才是真正的第三者。
谁趁火打劫,谁鸠占鹊巢,谁自己心里清楚。
心里想得那般通畅硬气,可踏入主殿寝室的那一刻,所有笃定都烟消云散。
苏锦绣浑身倦乏,只想闭眼歇息,闻时钦却俯身压了过来,带着未散的灼热气息,想要索吻。
方才的温存骤然翻涌成羞耻。他们话还没谈两句,被这混账事打断,而自己那般莫名的迎合,此刻想来只觉难堪。
她偏头躲开他的唇,连半分贴近的意愿都无。
闻时钦只当是偶然,只当她不过是恰巧偏头,又从另一侧凑过去。
苏锦绣依旧躲开,撑着力气抬手便给了他一记不轻不重的巴掌,清脆的声响在只有两人的床帐里格外分明。
闻时钦这才恍然,许是她事后醒悟,便不愿再让他亲近。
苏锦绣侧着脸,以为他该知难而退,正松了口气,脖颈处却落下点点湿意,烫得灼人。
抬眼望去,方才还霸道强势的人,竟红了眼眶,哭得波光涟涟,那双含着戾气的眼,此刻盛满了委屈与惶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