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第一滴泪，不是被人流下的。”他缓缓道，“是它自己掉下来的。”
沈知意脸色骤变：“你是说……共名碑在哭泣？”
“不。”老蓝摇头，“是它在预警。有人正在用孩子的纯净之心，反向侵蚀封印。他们不是要打破碑，是要让碑‘自愿’打开。”
翌日清晨，太学院紧急召开秘议。
监查司左使、兵部尚书、钦天监正齐聚一堂，气氛凝重。当沈知意呈上那份关于冰莲与失踪儿童的调查报告时，满殿哗然。太子亲自到场，面容憔悴，眼中布满血丝。
“朕已下令封锁消息，严查各地邮筒流向。”他声音低沉，“可为何偏偏是孩子？”
“因为他们最干净。”老蓝站在窗边，背对众人，“邪念无法污染纯真，所以他们选择‘借用’。每一个被带走的孩子，都会在特定时辰面向北方跪拜，口中念诵一段扭曲的童谣??那是倒月教祭祀冥枢的咒语变体。”
钦天监正颤抖着拿出一幅星图：“诸位请看，近来紫微垣偏移三度，荧惑守心持续四十九日未解。更有甚者……昨夜观测到北极星周围浮现一圈淡蓝色光环，形似断裂锁链。”
殿内一片死寂。
太子猛地抬头：“蓝将军，你当年封印冥枢，可有留下后手？”
老蓝缓缓转身，目光如刀：“有。但启用它的代价，是点燃守御者的全部记忆??包括痛苦、悔恨、失去所爱的一切。一旦启动，那人将不再是人，而是一段行走的历史，一场永不终结的战争。”
“谁可以启动？”
“只有一个条件：他曾为千万人流泪，也愿为一人赴死。”
话音落下，殿外忽传钟声。
九响，急促，乃是“守心令”??全国进入最高戒备状态的信号。
紧接着，一名斥候飞奔而入，跪地禀报：“报！西南十万大山爆发黑脉症，已有七村沦陷！更可怕的是……患者死后双眼变为纯白，口中反复呢喃同一句话：‘碑开了，娘回来了。’”
沈知意失声：“这是‘魂寄’现象！说明有人正通过死者传递意识！”
老蓝闭上眼，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盲眼老妪的脸。她说：“你是大家的蓝将军，不是我家的。”那一刻，他第一次明白，所谓英雄，不过是把别人的悲伤扛在自己肩上的人。
他睁开眼，走向太子。
“我要见第九碗水的守护者。”
太子一怔：“你说的是……那位五岁女童？”
“她不是普通孩子。”老蓝语气坚定，“她能触摸共名碑而不晕厥，能背诵《守御十章》一字不差，甚至能在梦中看见百年之前的战场。她的眼泪，是最纯粹的‘记忆之泪’。若要阻止开碑，必须让她明白真相??然后，由她决定是否启动最终封印。”
三日后，归途书院。
高台之上，小女孩静静伫立，穿着素白衣裙，发间别着一朵纸折的蓝花。她叫阿稚，父母死于南疆疫灾，被书院收养。自幼聪慧过人，尤对历史铭文有着异乎寻常的感应力。此刻，她望着眼前这位独臂老人，怯生生地问：“您就是蓝伯伯吗？”
老蓝蹲下身，平视她的眼睛：“是。我来找你帮忙。”
“帮什么忙？”
“帮我记住一些事。”他轻声道，“一些快要被忘记的事。”
他牵起她的手，走向共名碑。
当小手触及石碑刹那，异象顿生！整座碑体剧烈震颤，九碗清水同时沸腾，蒸腾出九道光影??每一影皆是一名昔日守御者的虚像：有战死沙场的将军，有焚身救疫的医者，有抱着炸药冲入敌阵的少年士兵……最后，一道女子身影浮现，白衣胜雪，手持长笛，正是苏挽云。
阿稚浑身发抖，泪水无声滑落。
“她……她在叫我。”
“因为她知道你会来。”老蓝握紧她的手，“这九年，我走遍天涯，只为种下九颗种子。你在村中背诵《守御十章》，是因为有人曾在雪夜里为你爷爷讲过这个故事；东海少年演练九转回环阵，是因为他们的祖父亲眼见过我布阵；西南猎人读懂医典，是因为我曾在暴雨中为他们采药三天三夜……这一切，都是为了让像你这样的人长大后，能听见历史的回声。”
小女孩抽泣着：“可我好怕……我不想让他们再哭了。”